傍晚,斜阳晕染天际,红艳艳的一片,好似浸过鲜血一般。陆明玉躺在软榻上惊醒,盯的赤红的颜色出神,眼前不停闪过一幕幕过去的回忆,紧紧捏着轿帘的手一点点收紧,双眸同那天际一般,红的吓人。婢女叫了她几声,她才回神,纤薄的脊背沁出一层冷汗。婢女看了一眼好似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的陆明玉,忙命人去打水,拿着浸湿的软布细细替她擦去脸上的汗水,轻声细语,生怕惊扰了昏沉的陆明玉,“卢将军来了,想求见小姐,奴婢已经安排将军在老爷会客前厅了。”
“嗯,你安排的很妥当。”
陆明玉本想起身,四肢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婢女眼疾手快,急忙扶住她,将她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身上,扶着她起身。陆明玉眼下与其他女子的身子差不了多少,她实在不喜自己过于娇弱的模样,看来得找个机会好好训练这幅身子骨了。她一路由婢女搀扶,到了走廊下,轻轻拂开婢女的手,稳住摇晃的身形,走进前厅,噙着淡淡笑意,言道:“不知将军到来,明玉失礼了。”
“无妨,是卢某突然到访,叨扰小姐了,小姐莫要怪罪。”
他今日被皇上宣去御书房,才得知业王想出一个好法子,皇上龙心大悦,立刻命几位大臣共同商讨,无一例外,所有大臣异口同声支持业王的主意,事后他与业王交谈,才知是陆明玉的主意。卢将军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赞许,“今日皇上可是大赞业王,陆小姐可帮了王爷一个大了。”
正在倒茶的婢女一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卢将军一愣,茫然的看着她,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陆明玉扫了一眼婢女,“灵犀。”
名唤灵犀的婢女忙敛起嘴角,欠欠身,解释道:“将军误会了,我家小姐姓陆,不姓白。”
“嗯?你不是白丞相的女儿吗?”
卢将军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越发迷茫了。“小姐是随了夫人的姓。”
婢女未将所有事告知,只说了一句便离开了。白丞相半生未娶妻,何来夫人呢?卢将军一根筋,并未多想,张张口就想询问自己心中疑惑。陆明玉看出了他的意思,先一步打断他,“将军腰间短刀上的花纹好像很独特,是什么珍奇异兽吗?”
许久没有人询问过断刀花纹,卢将军来了精神,话匣子打开,喋喋不休的与她介绍,“陆小姐真是好眼力,这柄短刀是我先前与蛮族厮杀时意外所得……”门外白丞相面容严肃,听着里头的声音,重重叹了口气,走了出去,前厅两人起身。“丞相。”
“父亲。”
白丞相脸色似乎不太好,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卢将军,道,“明玉,你先下去,我有些事想与卢将军说。”
陆明玉垂眸应声,“是,女儿告退。”
灵犀上前扶住陆明玉,贴近她耳边,悄声道,“奴婢才出来,就看见老爷在外面站着。”
“知道了。”
想必先前的话,父亲都听见了,怕是送走卢将军后,他就要来找自己了。入夜,陆明玉的猜想被证实。白丞相寒着一张脸,坐在陆明玉对面,端着那杯已经冷掉的茶不知在想什么,陆明玉只是静坐,也不开口,最后还是白丞相忍不住开口。“明玉啊,你年岁也不小了,也是时候替你寻一位好夫婿了,你若是有心仪的人,不必瞒着我,只是……”白丞相为难的看向她,长叹一声,“只是卢将军如今已三十有余,又常年征战沙场,你若是真的嫁过去,年纪轻轻便会守寡,你让为父如何,如何能放心啊!”
陆明玉一怔,忍不住嘴边灿烂笑意,“父亲,我与卢将军只是互相欣赏而已,绝不是爱慕之意,父亲误会了。”
白丞相听罢,并未放心,眉头拧得更深,“你一个女子家,习武练剑我都不会拦你,只是莫要与朝中官员有过多牵扯,父亲虽然身为丞相,若是你出事,也护不住你。”
陆明玉笑意敛了几分,“女儿知道,日后女儿一定会更加小心,绝对不会让人发现把柄。”
白丞相欲言又止,只说一句,“皇家之事你还是少参与为妙,免得引火烧身,为夫身居高位,独身一人,不参与任何党羽,这才保住官位,保住性命,你切记,一定要小心为上。”
“是,女儿晓得,父亲喝茶。”
陆明玉知晓他是真心为自己着想,走至他身边,重新倒了一杯清茶。前几日的伤七零八落,绣着芍药花纹的袖口向上伸了一节,露出青紫的伤痕,白丞相沧桑的面容上满是担忧之色,陆明玉见状,将袖子向下拉了拉,遮住伤痕。白丞相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怎么一身的伤,快,去把府医叫来给小姐瞧瞧!”
陆明玉倒是未觉得这些伤有多严重,她不在意的笑了笑,不禁看向偷偷抹了一把泪的白丞相,嘴角笑意轻敛,别扭的抬起手,缓缓搭在白丞相的手面,轻轻拍了拍,“女儿无事,一些小伤罢了。”
“你瞧瞧京中谁家女儿像你一般舞刀弄枪,若是落的一身疤痕,你日后还如何嫁人?”
陆明玉难得放软语调,好似猫儿贪睡餍足,“若是他因我的伤疤便不娶我,那女儿就不嫁,他并非我良人,女儿也不会勉强,更何况,女儿只想陪着父亲,父亲可不要赶女儿走。”
“胡说什么,父亲年岁已高,你陪着父亲做什么。”
白丞相虽然板着脸训斥她,可到底还是忍不住,无奈的笑着。陆明玉趁机坐下来,紧紧拉着白丞相的手,“若是父亲觉得女儿无法保护自己,不如替女儿请位先生过来,让女儿多学点功夫防身可好?日后父亲出门只带女儿就行,女儿会保护您的。”
白丞相深知她主意已定,再难更改,点头应允,“好,我这两日就去替你寻一位好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