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

赵言儿皱眉，好好的碗敲碎了干嘛？“来，言儿你拿着。”

“为什么要故意撞破？”

赵言儿接过不再完整的瓷碗。“符合我们背景呐！我打算沿用方才的故事，落难夫妻，带着一个碎口的碗，添几分落魄悲凉，夫人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赵言儿……“……有，我，不可能再怀孕。”

“夫人不喜，就不要。”

轩辕奕笑得大度，赵言儿却觉得十分无力。“好了，现在起要做什么你自己拿主意，我不管了。”

赵言儿指尖捏着碗边，手抽搐地垂在裙边，就这一次，总比饿死强，反正不要她去丢脸…“那好，夫人记得收钱就是。”

轩辕奕说的好整以暇，赵言儿撩了撩眼皮，有些无语。“还没有客人你让我收谁的钱？论招揽技艺，你的声音盖不过小贩们的吆喝，也没有身穿什么特别的行头，你计划是让天上掉钱吗？”

不是赵言儿打击轩辕奕，实在是她不敢相信，高高在上的三皇子会真的放下身段去卖艺，更何况，他们要啥没啥，白手起家也比他们强点。“还是言儿考虑得周到，你等我片刻。”

赵言儿字句像利剑，轩辕奕却仔细地听了进去，凝眉思索片刻，随即身形一动，朝一家铁铺而去。“各位乡亲父老，小弟先在此向大家道个午安！”

长身玉立，轩辕奕扬眉带笑，一边用手轻轻敲击这儿盆地发出声响，一边朝赵言儿的位置移动，人群注意力被吸引，自动开道，开始稍稍聚集，略有圈形。“小弟与妻家境贫寒，走南闯北卖艺糊口；今日恰巧落于此地，近日鲜有进食。特献一点拙艺，望各位乡亲父老多多支持！”

轩辕奕说完，一手提盆，学着江湖人的模样抱拳施了一礼，赵言儿抽了抽嘴角，别过了头。人群越来聚集，赵言儿一言不发，别人走近几步，她便擦着地面往后移了几步，周围的人自然不知她与轩辕奕是一伙儿，一时也没注意他口中的妻子，全神贯注地盯着站立于街中心的轩辕奕。轩辕奕笼统地用眼睛把人扫了几圈，心里物色了几个兴许会赏大钱的阔绰之人，不动声色地安排着表演走位，目光逡巡，时不时划过赵言儿身上，不禁让赵言儿觉得浑身如蚁群踏扰。“各位看仔细了，在下元也即将献艺！前面的这位大娘，您刚刚低头了呀，这可是绝佳的观位，须臾不肯错过哦！”

轩辕奕言语照顾全场，被点名的大娘低头摆弄完裙摆，心宽不觉说的是自己，抬头撞见一个俏郎君温柔热情的目光，直捂嘴似少女般羞赧地笑着。轩辕奕随即一笑，将手中的铁盆放了下来，双臂平举半蹲，眨眼之间轻盈一跃，几个纵身起落，直若候生双持，翩若惊鸿。底下的看客纷纷举手及眉作遮光的眼檐，细碎的惊叹声在赵言儿周围此起彼伏，赵言儿平静地微微抬头，扯了扯嘴角，心谙其骗取焦点的背后，不过是轻功派上了用场，倒是会想法子。待双脚稳稳落地，轩辕奕故作惊险长长地吐了口气，看客内心跟着跌宕好一阵，他才抖抖身子显出神采奕奕的样子。“再来！再来！”

适才还只是看着热闹，一看到轩辕奕直上直下，要求加戏的呐喊和掌声瞬间躲了起来，叫好不停，轩辕奕向四方比了一个谦恭承让的手势。余光不经意扫过站在人群最后方的赵言儿，轩辕奕不知为何，下意识地朝她扬了扬眉，露出一缕如同孩子般的讨裳表情。赵言儿顿时觉得好笑，摇摇头故意不看。有些无奈地摸了摸鼻子，轩辕奕留意到现场没有人抛出一个铜板，不敢冷场，重新收敛了神色，站正活动着筋骨，像是又在酝酿一场惊险。众人目不转睛，担心错过新的好戏，自发安静了许多。“在在下表演之前，大家请先看看，在下现在可是两袖空空吧？”

甩甩衣袖，轩辕奕慢吞吞地把袖子卷了好几卷，露出精壮白皙的臂膀。“对！”

人们也吃他这一套，应得很快。“想必大家都听过‘无中生有’一词，我现在要表演的就是这么个失传的绝技，我只需原地站在你们面前，就能让你们亲身感受它的意思！”

轩辕奕咧嘴微笑，脚上内力渐聚生风，如幻影般刷地挨着最边上的人群转了一圈回到原地，赵言儿看得明白，旁人却只道一阵风过，不曾想是他的动作。“请问此香囊是谁家的？”

轩辕奕的右手从背后移到前面，高举着一个金边深棕绣着竹叶的锦囊。赵言儿早已提前望向前排一身蓝衣的男子，刚刚轩辕奕到他身上转了一圈，借着习武磨练出的手速把香囊从他身上偷了出来，真是，无以言表……果不其然，蓝衣男子窥见香囊，把自身上下摸索了一遍，惊慌举手索要：“我的我的！妻子亲手缝制！丢了必定被责骂！”

男子拿回香囊时，一边疑惑地挠头，一边自问香囊什么时候离身的？此时众人万种感叹溢出。“太厉害了吧！这是何种把戏？！”

“方才就在他旁边啊，怎么一点破绽都看不出？奇了怪了！”

……不知是谁带头鼓了掌，由始至终最激烈整齐的欢呼、掌声响起，一枚、两枚、三枚……铜板不绝地被抛向轩辕奕，后来也有银子。轩辕奕朝着有些呆愣的赵言儿勾了勾唇，抓住银两被抛掷半空的时机，拱起食指和拇指做弹弓弹之击响赵言儿手里端着的破瓷碗，一次、两次……赵言儿条件反射般把碗端平，去盛银两。“这是唱哪出？”

清脆的响声，人们下意识地顺着铜板的改向，纷纷投目至易容得面色灰黄，长相丑怪的赵言儿。赵言儿瞬间反应过来，暗道一声不妙，这下好，自己与轩辕奕这搭配算是被默认了。“小弟元也家境贫寒，与妻走南闯北，化作卖艺鸳鸯，只图几分温饱！还望大哥大娘叔伯婶嫂看得开心之余，慷慨一丝！”

轩辕奕的舌头把荒唐的说辞编绑成一串串鞭炮，把赵言儿炸得晕眩，更多的旁人把目光迁移到自己身上，她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这副模样实在不像是上天怜悯的，哎。”

站在赵言儿身边的一位老妇人眯眼皱眉，哀虑地看着她，默默从腰间掏出两片铜板放进瓷碗。“这男的俊，女的长相太次，可怜了这卖艺人了。”

“就是就是。”

……“夫人，不要劳烦父老乡亲了，你快去承接大家的善意吧。”

轩辕奕微笑开口，笃定赵言儿斟酌一番还是会乖乖拿着碗收钱，烈日下，轩辕奕一向养尊处优的洁白手臂此刻布满一层细密的汗珠。赵言儿愣愣地看着平白到手的钱财，一时间心情复杂，踌躇了片刻，还是动脚朝人群走去，毕竟如今不论里外，她和轩辕奕确实是一起的，再扭捏下去，在围观人眼里更像是无理取闹。赵言儿捧着碗走到一个个看客面前，淡定地垂头收钱，一副乖顺的妇人形象，也不多说话，别人问问，她也就笑笑，很违和却又觉得十分和谐温暖的画面，明明是很辛苦很丢脸的事情，轩辕奕却微微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何，今日所得的快乐，竟比得了父皇的夸奖还要来的舒服。听惯几枚铜钱碎银的零丁细响，赵言儿的手忽然被加重的碗瓷带着沉坠，她定睛一看，碗里被人刚放了一锭大白银。赵言儿有些讶异，漆黑的眼珠子上瞟，便见一名身着紫稠大褂、手摇折扇的年轻男子鼻尖正高扬着，像是刻意迎着她的目光。颧骨线条平滑流畅，肤质细腻均匀，气质干净稚嫩，一身气派的行头对于他来过于厚重，不过，看样子，倒是个富家子弟。也不知富养出何种脾性心思，赵言儿不想惹麻烦，没打算与他套近乎，点头笑笑，心里淡淡谢过其闲来无事随手的施舍便到下家。男子在原地摇着扇，鼻尖一刻未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