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来看望下你。”

林怀玉的声音听不分明，像是有些沉闷。“我去点灯，林大哥等我一下。”

赵言儿双脚落地穿戴好鞋子，摸黑划亮了一根火柴将火延续到灯芯上。“言儿你的脚缠着白纱，可是扭伤了？”

小油灯向四方散发柔光，林怀玉马上留意到她突兀的脚踝。“嗯，之前的事情了，其实现在只有晚上才需要敷药，白天起来就摘掉，伤已经好多了。”

赵言儿转身看着他，依旧身穿素雅白衣，像晴朗夏夜的凉月。“言儿，是我的疏忽，竟然不知道你受伤了，我，我那里有很多药，你若是需要……”似乎颇有些懊恼，林怀玉凝眉开口。赵言儿笑着轻轻点头，随后流露出些许困惑，试探性地问：“林大哥的关心言儿肯定明白，只是林大哥今天的举动真是让我意外，言儿看见你一时以为还在梦中呢……”毕竟孤傲如他，只是来看望自己罢了，怎么显出一幅偷摸的样子？“这次是我冒失，自己实在有违礼数，还请言儿见谅……”林怀玉傲扬的眉宇少有地低顺，声音尴尬。“林大哥别认真，言儿丝毫没有怪你的意思。”

赵言儿凝神专注地解释道，“我心目中的林大哥风骨如竹，坦荡高洁，夜入女子闺房自然不会是出于什么龌龊理由。”

“其实我前几日便来过府上，只是听下人们说言儿一直在宫里三皇子的府上，后来还听闻言儿受伤，想必言儿这次回来，白日一定会开始忙于应付各种前来问候的人吧。”

林怀玉的眼神有些灰暗的光，那日轩辕奕暗示赵言儿是他的皇妃后，自己便有一阵刻意避见。“是啊，今天言儿才回府，六皇子就特意前来看望了，临睡前丫鬟绿珠还预先告知了近几日需要接待的客人。”

赵言儿无奈地笑着轻叹。“毕竟言儿是未来的三皇妃，自然免不了有人想巴结奉承，何况，”林怀玉顿了顿，“皇后被惩处禁足一事传得沸沸扬扬，如今众人皆转向说三皇子的好，颇有大起之势。”

“林大哥住在宫外，看来你的消息很灵通，皇宫的铜墙铁铁壁都不是阻碍，真是厉害。”

赵言儿若有所指地打趣道。“我哪里有什么门路，有人的地方就必定守不住风声，宫里也不会是例外。没有人亲自告诉你事情是如何的，只需观察下周围的动静就好了。”

林怀玉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她自然不知自己又到过轩辕奕府上了。“那林大哥你怎么看待三皇子？”

赵言儿有些好奇的样子。林怀玉眼眸里的水波晃动了一下，继而立即恢复平静，淡然一笑：“三皇子内外兼备，他的才智与气魄是他注定是成大事之相。我见一向超俗的六殿下，与你们都越走越近了，单凭林某一人即使不看好，怕是也改变不了人心的投向。”

“但言儿已经听出林大哥的偏重了。真是又让人意外了……”赵言儿嘴角轻勾，有意隐去后半话。“哦？”

林怀玉缓缓地扬起鼻尖。赵言儿得到暗示便开怀解释：“原本以为林大哥和三皇子只是一樽疗药的交好，纯粹基于琴交的寻常情谊。看来得不到林大哥的赏识，你又怎么会得到亲自送药？”

“言儿对我太看重了，”林怀玉轻笑着摇头，“你不如也将我看成是对三皇子有所求的一般人吧。”

“那可不行呢。如果林大哥也怀抱着这个目的，那同样地，你答应随时给言儿诊治送药不也是因为有所求？三皇子我不管，但说的我与你彼此这般生分，不行。”

赵言儿严肃的神情，但不使人感到压迫。“言儿怎么能不管三皇子？你可是未来的三皇妃。”

林怀玉心底里涌现一丝混杂着甜蜜的酸楚，面对如此诡异的心绪一时难以应付。“话虽如此，可什么时候三皇子开始像现在这样时常出现在我们的对话里？言儿心底里就是希望和林大哥一切如旧，弹琴话别。再说，言儿可是记得和你先相识呀。”

赵言儿的话，为两人打开的回忆的匣门。“对啊。我也会想起和言儿从前在湖心亭热茶弹琴的日子，时常……”林怀玉一时眼神迷离，仿佛坠入记忆。“等我的脚伤好了，继续。”

赵言儿温柔地笑道。“自然会，一言为定。”

林怀玉的眸子里的光，似流星，璀璨与陨落同时共存。忽而，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伴随着绿珠慵懒绵软的询问：“小姐，小姐，你起身了吗？夜这么深，你是想要干嘛？是睡不着么？”

“林大哥，怎么办？这时候你没办法从屋子的正门出去了。”

赵言儿蹙眉压着嗓子关切地问。林怀玉嘴角上扬，轻轻摇摇头示意不用担心，食指指了指房内另一侧的窗户。“小姐？小姐你这么不说话？绿珠推门了？”

显然门外的声音有些急了。“没事，我刚刚口渴，起身倒了杯茶而已。你快去睡吧，自己明天才需要早起呢。”

赵言儿隔着墙安抚着绿珠的情绪。“噢噢……”绿珠自顾自地点点头，心安之后困意汹涌，打着哈欠，“那我就先回去了，晚安啊，小姐。”

“嗯，好。”

赵言儿屏息留神动静远去，看来是离开了。“说的也是，言儿，太晚了，你该睡了，大半夜的把你吓醒，真是对不住，我也该走了。原本我的确就是只打算趁你熟睡看一眼你的伤势就离开的……”林怀玉苦笑着摸了摸鼻子，是他因为心神摇曳动静太大，还是言儿武功进步呢。“不是你的问题，是言儿近来有些心绪不宁，今晚又做了一个噩梦才忽然惊醒，不怪林大哥。”

赵言儿想起残存的梦境画面，仍然心有余悸。话刚落音，林怀玉的手像一缕风拂过，轻轻牵起赵言儿的手腕，摸着她的脉搏。“天热手却温凉，心跳漏了半刻，间隔有拉长的趋势。下次开些补药给你吧，休息记得充足，切忌思虑过重。”

林怀玉轻吐字句，听他诊断能感受到一种温柔的笃定。赵言儿圈着自己的手腕，笑着说：“谢谢林大哥。”

“那我先告辞了。”

林怀玉定神凝视了她片刻，转身朝窗户边走去。“林大哥下次可以白天来，大方从正门进来，你我相聚不是一件需要躲藏的事。”

赵言儿。林怀玉没有作答，投来的目光充满深意，眨眼间便消失在浓郁的夜色中。轩辕奕的府邸，一阵急促的脚步打破了竹影交错的静谧诗意。“主子……”无言急匆匆地出现在轩辕奕面前，神色有些慌乱。“又怎么了？”

轩辕奕捏着黑棋顿了一下便果断地落下，让棋盘对面的轩辕泽赞许地点了点头。无言见自家主子又无意理会自己，没好气地说：“主子光顾着下棋，是不是忘了一个人了？她可很值得你惦记……”“言儿发生什么事了？”

轩辕奕即时转身，一脸阴沉冷峻。同时轩辕泽的眼珠微微抬起，察觉到对方的专注溃散，毫不在意自己的棋子落在哪里。“噢，不不……”无言尴尬地摆了摆手，“赵三小姐好好地自家府上养伤呢。”

“无言，教你的话你怎么时常落在脑后？不必要的不用禀报。”

一时轩辕奕的脸上隐去了所有神色，转头重新投入棋局。“难不成主子心里只能装得下赵三小姐的事？属下虽说的不是她，但属下说的是宋小姐的事啊。”

无言想到要重新积聚主子的焦点便一脸无奈。“提她做什么？”

轩辕奕冷冷地回答，像是对着一盘棋子说话。“主子，现在时局对你有利，但是你也可别大意啊！刚才小的听人说，宋小姐最近时常被皇后要入殿内谈话。你也是明知道宋小姐是宋太傅之女，地位多么特殊，先前也才对她这么好吧，可是现在你却完全忽略了她……”无言没办法，只好强调他曾经重视过自己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