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应便是朝床帘处望去，等他看见那一个起伏的小山峰，心里才安心，言儿还在。房间里的红烛已经燃尽，清晨的风拂动着纱帘，四周有一种朦胧安祥的美好，他还是很满足，赵言儿终于成了自己名义上的妃子。他没有要叫醒赵言儿的打算，睡多一些，休息够了，过几日才好赶路……他一时想起，昨夜还没有告诉她自己的决定。轩辕奕感觉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马上抖掉了身上的披肩走到门口。“什么事？”

轩辕奕开门时，绿珠保持着手举起来的怪异姿势。“太，太子，正想敲门呢，太子出现得真及时……”绿珠惊得嘴合不拢。轩辕奕将食指放在唇前，眼睛向赵言儿那边瞥了瞥。绿珠顺着轩辕奕的目光看见还在睡梦中的赵言儿，不自觉地轻轻捂住自己唇鼻，幸好没有吵醒小姐呢！她昨晚一定……诶，不对，小姐和衣而眠，眼前的太子的外袍也还在身上……唉，小姐果然还是不接受……“嬷嬷，你走吧。”

轩辕奕的眼睛越过绿珠的身影，冷冷地对藏在她身后的嬷嬷吩咐。“好的！”

嬷嬷生硬地笑着答道，心想昨晚就听说宫里的八卦传言，说太子打算彻夜留守在西厢房，自己以为吧，这外传的太子妃娘娘受伤需照顾的理由不过是个幌子，只是个对侧室的交代，但是现在看样子，还真是真的！可是这太子的心思也是难懂，还真是愿意白白浪费大好的光阴什么都不做啊……嬷嬷转身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整齐干净的西厢房，面有愁色，心中哀怨道：唉！可是我就惨了！“心疼嬷嬷一刻。”

绿珠扫了一眼嬷嬷的背影，扁着嘴小声嘟囔。“心疼？”

轩辕奕看着她，有些不解。“嬷嬷也没有这个闲心，非要大清早地赶来，她来这儿是有任务的，如今只能提着心如实禀告情况了……”绿珠装作自然轻松地说着。嬷嬷在洞房花烛夜的第二日都要来收集圆房的证据，为的是王家的子嗣繁衍之责，没有完全说出来，谈及此事她脸上已有些发烫。“本宫知道，所以立刻开口打发她离开了。而且本宫以为她们与此事无关，本宫不喜欢她们参与其中的感觉。”

轩辕奕平静地说。“是啊，太子说什么都是对的。”

绿珠有些敷衍。轩辕奕眉头微微蹙起，这丫鬟都是随主子，绿珠对我好像也是不够顺从，问题应该还是，我的确还没有得到言儿的信任吧……“绿珠，”轩辕奕凝聚着全部眸光看着她，“你这次做得很好，下一次，若是太子妃有什么隐情没有对外说，你一定也要向本宫如实说。”

绿珠难得这么直视着轩辕奕，不禁看得失神，眼前男子的容貌真是比女子还要惊艳，这透白瓦瓷般的肌肤比身为女子的自己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就像不曾遭受过一点日晒风刮的伤害，对着一个男子，自己竟想到那含苞的饱洁玉兰来与其匹配……“绿珠？”

轩辕奕脸上闪过一丝阴冷。“哦哦，好……”绿珠的眼珠子终于动了动，一阵冷风穿过脑髓，脑海中只有几瓣白色的残影。轩辕奕点了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刚才她犹豫这么久，还以为她在找理由推脱。“太子，”绿珠留意到放在睡椅上凌乱的披肩，“昨晚你睡得不太好吧？不如太子回太子殿休息吧？反正宝轿也在外头准备好，要接小姐回西华殿了。”

轩辕奕侧头看着赵言儿好一会儿，才重重地点头。“太子慢走。”

绿珠站着的位置和轩辕奕调换，他成了屋外的人了，她看着轩辕奕眼中的红血丝和一夜蹿长的青茬，心情有些复杂。“用完早膳在离开，照顾好太子妃。还有你转告太子妃，玉哨还在本宫这里，以后会还给她的。”

轩辕奕最后淡淡地往屋内看了一眼，转身离开了。绿珠点点头，将门合上，走到睡椅前轻手轻脚地将披肩拿了起来，然后绕到赵言儿的床边。“小姐，小姐……”沉溺于梦中的一片海洋的赵言儿听见头顶上方的光处有人轻声叫唤自己，她立即拼命上游。忽然，在追逐那个声音的方向时，一个男子的声音从梦或这片海的最深处随着水波传递而至：言儿，言儿……她瞬时失去所有力气，失重般地越坠越深。“啊！”

赵言儿从梦中惊醒。“小姐、小姐，怎么了？”

绿珠虽然被吓了一跳，但还是马上恢复镇定，将赵言儿怀抱住，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赵言儿呼吸急促，心脏好像在胸腔任意地跳窜，刚才那种仿佛被抓捕，要永远坠落的恐惧牢牢地嵌在记忆里，一时之间还挥之不去。她睁开眼睛时，以为靠近自己的是轩辕奕，一下将眼前的人推得远远的，等她意识到是绿珠，便深深地投入对方的怀中，身子不住地颤抖，紧闭的嘴角有细碎的莹光。“小姐，没事儿，没事儿了！梦醒了。”

绿珠皱着眉头，怜惜地低头看着她。这才新婚的第一天啊，怎么会做噩梦，而且小姐刚才是以为自己是太子才推开我的么……这样一来，她的心情又复杂了一些。赵言儿努力地平复情绪，片刻之后缓缓地从绿珠的怀中抽离，但是平静的面容还是有些恍惚。她下意识地打量了屋内的四周。“我劝太子先离开了。”

绿珠立刻猜到赵言儿的心理。“好。”

赵言儿脸上的警觉这才完全散去，倦怠地侧躺下，枕在自己手臂上。“小姐，昨晚睡得如何？”

绿珠小心地询问。她承认自己没有按照赵言儿的交代，暗示轩辕奕不要去东厢房，相反，还将药樽交给了轩辕奕，示意他亲自到这里。但其实她昨晚将药樽交到轩辕奕的手上后就有些后悔了，如今看到赵言儿似乎还做了关于太子的噩梦，肠子都悔青了，不知道昨晚两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嗯。”

赵言儿淡淡地答道，就像用气声回答。“小姐，对不起，我……”绿珠支支吾吾。“知道错了么？绿珠你要记住，你是我的人，心不要向着外人。”

赵言儿睁开眼，淡漠的眸光精准地投向绿珠。“绿珠知道，一直知道！”

绿珠有些激动，声音尔后低了一些，但是神情坚定认真，“绿珠昨夜之所以会决定那么做，也是想起夫人反复对我的交代，她说这女子，尤其是宫里的女子要想立足，往往就看能不能得到所侍奉夫君的宠爱。“我是想着太子和小姐很少时间了解彼此，太子可能还没有完全了解到小姐的好，另一面，小姐对太子也不了解啊，所以我就想着让你们有多些机会相处。”

“其实昨夜一看见他我就知道你的小心思了。”

赵言儿冷静地说。“那，小姐不怪我了？”

绿珠脸上绽开一丝笑意。“我不怪你和娘亲的心意，你们都是真心为我好的人，”赵言儿的眼眸合上一半，“只是绿珠，除了要开始识字，你要开始多感受我的想法，不要被那些将人死死绑住的说法俗语牵着走。”

“好呢。”

绿珠认真地答应，小姐的想法与众不同，怕是自己要费很大劲头才能参透一些呢。赵言儿经过昨夜，忽然决定要向绿珠多展露自己的思考和想法，不然她的思维惯性太强，总会被外界影响，不能帮自己一同筛选出真正对自己好的事情。人心被轻易动摇，在这世间可谓是最致命的。“但是，小姐，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绿珠面容谨慎。“嗯？”

“你刚才是做了关于太子的噩梦吗？小姐，你是不是……很讨厌太子？你昨晚没有受伤，却和太子说……”绿珠问出问题时心跳得飞快。“溺水。”

赵言儿坐起身，嘴边淡淡地飘出两个字。“溺水是什么？”

绿珠心头涌上一种熟悉的困惑，对了就是这种感觉，她有一种预感，只要揭开小姐每每带给自己的这种奇异的困惑，她就能接近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