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随意投在湖中的小石子泛开了多宽的涟漪么？轩辕奕发觉自己藏在袖中的手似乎很久没有展开过了。她不知道，所以，今天的那点苦，我想让她尝一尝，让她尝一尝她带给我的苦中的万分之一……“对了太子，那一边已经开始撤人了。”
无言稍稍走近轩辕奕，低声道。“嗯，好。尽快吧，一定要赶在父皇的人到达鄂多前。”
就在轩辕奕觉得被思绪之潮完全浸湿前，他奋力将自己拉回现实，回头看着无言吩咐道。“梨霜！梨霜！快拿些蜜饯来！”
绿珠看着满屋子的人散去以后，马上跑到门边喊道。接着，她转过身来，原本就皱着的小脸更加难看了，心疼地唤着：“小姐……”此时，赵言儿默默地消化着最后的一阵余苦，心里期盼着蜜饯快些送到，但在那之前，她只能拼命忆起平日里吃过的所有甜点甜食，转移感官对苦的专注力。绿珠的余光瞥见桌案上的汤碗，鬼使神差地走前捧起它，伸出舌尖舔了舔碗的内沿，她瞬间脸色大变，差点将碗摔在了地上。“什么味儿？苦又不是苦，还那么呛人！太怪了这碗东西！”
绿珠迫不及待地将碗放回桌案上，舌头伸得长长的，双手靠近舌头像扇子一样扇动着。“啧，这你也要尝一尝。”
赵言儿缓了缓感觉好了些，抬头看见绿珠在舔碗沿，有些生气地嗔怪。这时，梨霜捧着一小碟蜜饯出现在两人面前。“可是不尝不知道，一尝吓一跳！怪不得小姐刚才脸色这么差……”绿珠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同梨霜点点头，随后便疾步将蜜饯送到赵言儿面前。赵言儿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激动地连抓了几个蜜饯塞入口中。“小姐好些了吗？”
绿珠一边观察着赵言儿的脸色，一边小心地问。赵言儿点点头，尔后径直地侧身躺下，像泡了一夜的旧黄茶叶一样残软。“这算什么赏赐？皇上这是赐了毒药还是良药？赏些金银珠宝不好？”
绿珠蹲下身，心疼地看着赵言儿。赵言儿睁开眼，伸出一根食指抵在唇上，缓缓道：“你这话可不要给人听见，很危险！”
“绿珠姐姐，”梨霜碎步上前，细声说，“梨霜在宫中有些日子，知道历来也不是什么妃嫔娘娘都能享受到皇上命御药局特调滋补汤药呢。听闻皇上对太子妃娘娘何时怀有子嗣很关心，这药定是没有坏，大概，大概太子妃娘娘很快就能有好消息传出了……”这个好消息，自己可没有为众人准备。赵言儿心里这么想着，但是不忍心打断梨霜美好的想像，只好微微笑笑。“汤药里面不会真的有什么活物吧？”
绿珠抬头看着梨霜，嘴角微微抽搐。“哈哈，那些活物能被做药引是不错，但是我觉得太子今日只是在开玩笑罢了，在逗太子妃娘娘呢！旁人道太子俊美无暇，气宇不凡，不想还有这亲近人的一面！”
梨霜掩嘴笑了起来。赵言儿无力维持脸上的笑意，面无表情。他有几副面孔，你们又有谁知道？不管哪一副面孔，要承受的只有我。绿珠支着下巴，看着梨霜，自言自语般喃道：“我可不觉得让小姐吃苦是亲近小姐……”她忽然间明白自己若是偏袒太子是什么模样，就像梨霜这幅模样。赵言儿凝看着绿珠，眼神深邃。就让她透过我的眼睛慢慢看清，让她装上我的影子……“言儿！”
依依的声音再次出现。“依依，刚才你怎么忽然跑出去了……”赵言儿听见依依的声音，马上坐起身来，等看清了进屋的身影，忽然一脸无措，“依依，你这是？”
“怎么了？”
打扮成书生模样的依依仰起头，微微偏着身子，脸上只抹了一层淡淡的脂粉，原本的细眉被刻意描粗，一时间，赵言儿还以为眼前的就是一个清秀的男子。“依依打扮成男子的模样是要做什么？”
赵言儿缓缓挪到床沿，双脚落地。绿珠也随之起身看着依依。“穿上！”
依依没有回答，双手从背后伸到身前向赵言儿抛去一团布。赵言儿单手接过了布团，蹙着眉将它展开，“穿上这身衣服？”
可是这是一件男子的衣服啊。“对对对，快换上！”
依依催促着，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小姐，这三公主怎么出去一趟回来之后就将自己打扮成男子模样？她是受什么刺激了？”
绿珠低着身子凑近赵言儿耳畔悄悄地说。赵言儿不安地看着依依，的确，就在她跑出去的时候，自己就很担心她被轩辕奕口中昨夜发生的事情刺激了，她该不会真的是被刺激了才换上了男子的衣服吧？“不愿意？”
依依鼓着腮帮子，有些不悦。“我现在就换。”
赵言儿毫不扭捏，大方地拿起衣服准备走到屏风后面。依依心里松了口气，嘟囔道：“这还差不多！”
不消片刻，屏风内传出赵言儿的声音：“绿珠，进来帮我扎个发髻！”
“好！”
绿珠避开依依的视线钻进屏风。“小姐，为什么你要陪那三公主疯啊？”
绿珠进了屏风偷偷地低声问道。“不然怎么办？”
赵言儿一边理着衣服，一边说，“皇上将陪同三公主的任务交给了我，而且她看样子也很依赖我，今日一大早就来了，陪陪她也无所谓。”
绿珠撇了撇嘴，“不过小姐啊，怎么说外面的也是一个想要和你争宠的女子，你还是要小心她！”
赵言儿淡淡地笑了笑，她不担心依依会对自己做什么，不说自己今日救过她，单是看见依依对红玉的态度，她就觉得依依是一个内心柔软的女子。“小姐总是笑笑，”绿珠轻轻叹了一口，手指在赵言儿的头上灵巧地摆弄着，“小姐时常教我看人，可是小姐是不是也把人想得太好了？”
“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将人想成什么样就什么样？”
赵言儿微微发出清脆的笑声，尔后敛起笑意，“我只知道人心若有恶龙，是藏不住的。”
“人心若有恶龙，是藏不住的……”绿珠咀细细嚼着这句话，“所以我们是能看见的？”
“呵呵，对。”
赵言儿嘴角扬了扬。“你们怎么那么久啊！好了没有？你们在说什么闲话？”
依依的黑影渐渐在屏风的外侧显现。“好了好了！”
绿珠啧了一声，将手里的最后一缕青丝绕裹好。“我差点就要进去了，你……你的腰原来细成这个地步！”
依依听见赵言儿她们出来的动静，立即向后转身，在见到赵言儿的那一刻，她的眼珠剧烈颤动。“依依不觉得这腰带太松了么？”
赵言儿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腰，双手在尝试着绑结束腰，“其实我还是觉得松，果然我还是不太适合男子的衣服。”
她忽然抬首对着依依灿然一笑。依依心情复杂，男子的服饰再怎么精致也不及女子的服饰，但是为什么自己故意为赵言儿挑了件素白的衣服让她穿上也丝毫没有影响她的美，身上的清淡反而凸显了她容颜的无暇动人。是妆太浓艳了？“你快将脸上的脂粉卸除，你见过男子要胭脂水粉的么？”
依依扁着嘴微微指责道。“依依一早来到时，是在床上见的我，难道依依忘了我还没有上妆？而且我刚才才在屏风后梳洗了一番。”
赵言儿凝看着依依，认真地解释道。依依抿了抿唇，然后上前仔细地端详她的脸，肤如凝脂，让人不禁想起落在掌心的最新鲜洁净的初雪，根根纤长分明的睫毛还挂着小小的晶莹水珠，一双杏眸仿佛裹挟着某种娇艳欲滴的东西，荡漾着人的心神。“哎，让小姐这么美的女子装扮成男子的确是委屈，看来我得好好将小姐的美貌藏一藏！”
绿珠夸张地摇摇头，然后着手将赵言儿的眉毛画得尽可能硬朗。“看看！”
依依在绿珠收手时，想抢先跑到赵言儿的面前一看。不想赵言儿率先转头，转动的一刹眉上仿佛掠过一道剑影，依依一下被唬住了，随后映入眼帘的是被修饰后小了一圈的脸，这次她又成了一个俊美的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