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玉面色隐隐变了几变，“在太子妃娘娘面前，小人的身份没有变。娘娘依然可以如以往那样称呼小人。”

赵言儿笑容带着玩味，摇了摇头，“言儿方才与林大哥说笑罢了。”

“对不起。”

林怀玉沉声道。赵言儿敛起所有神色，面容淡然，“我没有怪林大哥，没有怪任何人，只是有些唏嘘感叹，人往往只能看见眼前的东西，做着细微徒劳的事情。”

“的确，眼前的往往就是既定的一切，”林怀玉的目光忽然变得坚毅起来，“就如娘娘是太子的妃子，娘娘此生都会与太子纠缠在一起，而太子，也断不可能放开娘娘。”

“可惜有一方，其实一开始是不愿有这样的纠缠的。”

赵言儿冷冷地笑道。“然而事与愿违时，不愿意的那一方发起反抗，或许只会适得其反，让对方更不愿意放过。何不利用情丝尚存，让一切变得可以挽回。”

林怀玉深深地看了赵言儿一眼。赵言儿陷入沉思，没有反驳。日子如流水般平静地淌过，但是赵言儿内心并不安宁。近来关于轩辕弈的种种，以及林怀玉的话全都积压在心头，让她无法释怀。她甚至开始希望轩辕弈能来到惜言殿，像以往一样待自己，这样或许就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对他最真实的反应，是接受还是依旧抗拒。但是，他一次都没有来。她忽然陷入了循环叩问内心，万劫不复的境地。“太子，身体最要紧，公务是处理不完的，你都已经连续几夜近天亮才睡，看吧，如今便倒下了……”无言皱着眉头看着静躺于床榻的轩辕弈，语气颇有些埋怨。轩辕弈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无言假装没有看见，对正在替轩辕弈诊治的林怀玉嘱咐道：“林少主，好好开些养神安宁的补药给太子，太子一直都有失眠的旧疾，你好好替太子看看……”“太子的其他问题我都有信心医治，唯独失眠的问题这么多年了，我都束手无策。”

林怀玉缓缓开口道。“以往太子住在惜言殿时，好像失眠的症状轻了许多啊，我记得是这样……”无言喃喃。“服药无用的情况，一向是心绪病，太子或许留在惜言殿能感到身心放松，故而才容易入眠。为太子身体着想，住在惜言殿对太子有好处。”

林怀玉暗暗打量轩辕弈的脸，后者若有所思。赵言儿被殿外嘈杂的声音吵醒，走出去窥探个究竟时看见大堂有序地排列着一个个娇俏可人儿。“绿珠，她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赵言儿一脸不解。“小姐，这些都是旧时高门的大家之后，这是潘家的二小姐、那位是陆家堡堡主的唯一掌上明珠……她们如今都是要被送给太子的。”

绿珠细细地解释道。赵言儿沉思，看来都是主动投诚的高门一族，难怪这么急要巴结轩辕弈。“为什么不直接送到太子那里？”

她微微皱起眉头。“太子说政务忙碌，没有时间过目，而且太子说这些都是后宫之事，小姐理应帮着处理。但是太子也说，若是小姐觉得麻烦，将她们直接都纳入后宫也可以，记得给她们相应安排好名号和住殿便好。”

绿珠这么说道。不拒绝，不接受，却将人推到我这里，他这是试探我？赵言儿心头复杂起来，自己的心意对他又意味着什么？“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出来见妹妹一面吧！太子妃娘娘……”忽然，殿外传来女子声嘶力竭的叫喊，接着便有婢女慌张地前来禀报：“太子妃娘娘，外面有一个灰头土脸的疯女人自称是娘娘的妹妹，精兵和婢女们都不敢让她前来见娘娘，可是，可是她声音太大了……”“带她进来吧。”

赵言儿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们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住我？”

赵兰儿双臂被精兵钳制着带到赵言儿面前，两只腿胡乱地踹踢着空气，“我可是太子妃娘娘的妹妹！你们要敢伤了我，娘娘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精兵们面面相觑，都无法将眼前的脏兮兮的女子和平日里见到的那个雍容清贵的太子妃娘娘联系在一起，可是见她底气十足的模样，都不敢轻举妄动。“将她放下来，她是我的妹妹。”

一个极富威严的女声落地，精兵们一刻不敢怠慢，即刻松了手。赵兰儿见到赵言儿时欣喜若狂，尔后咬牙对方才粗暴待自己的精兵道：“听见没有？我，是当今太子妃娘娘的亲妹妹！”

“妹妹一路上应该辛苦了，绿珠，你带她去梳洗休息，待她休息好了，安排人马护送她回赵府吧。”

赵言儿淡淡地扫了赵兰儿一眼，然后转头对绿珠吩咐道。“等等，等等！”

赵兰儿连忙叫停了绿珠，面目凶狠地问赵言儿，“娘娘这是不待见妹妹吗？妹妹怎么觉得娘娘这是要赶我走？”

“太子常要到惜言殿过夜，妹妹在这儿住久了，怕是不方便。”

赵言儿抬眸，目光深邃锐利。赵兰儿藏于袖中的手紧紧攥着，忽然朝着赵言儿冲去，但是立即被护卫拦截住了，“赵言儿，你个白眼狼！你心思哪儿那么单纯？我看你一早猜到我来找你做什么吧？赵府对你这么好，如今你忘恩负义，不肯帮我这个妹妹，小心天打雷劈！”

“忘恩负义？”

赵言儿冷笑，“恩，我是真的记不得多少，但是这些年，我给赵府送去的贡品金银算少么？你们还想要什么？”

她当然知道，贪婪的赵家打的是什么算盘。赵言儿激动地指着墙角缩成一团的女子，“她们都是那些大族名门给太子送来的女人吧？你如今愿意带她们入后宫，也不愿意帮我这个有血亲的妹妹，赵言儿你有没有良心？”

“将她带下去吧。”

赵言儿没有耐心居继续听，冷面吩咐道。“太子妃娘娘，娘娘，我的好姐姐，是我错了！”

赵兰儿扑通跪下，“以前是我错，是我不懂事，总是针对你，如今我真的知错了！如果你这一次不帮我，我和娘在赵府真的没有地位了……”赵言儿狠下心，对着护卫摆了摆手。“你，”赵兰儿被架了起来，她的情绪瞬时大变，“我来这一趟多不容易！我到今日的地步，都是你害的！当初你让宫里的嬷嬷训我，害我出丑，被唾弃，爹对我爱理不理，如今他好不容易给我这个机会讨好他，你却亲手毁了，你满意了吧！贱人！”

喧闹声远去，安静的环境变得有些突兀。后来，赵言儿对着被送来的女子，迟迟未能做出送留的决定。赵兰儿的来到，确实让她心更加郁躁了。她察觉到，自己不愿赵兰儿留下，除了避免让她沦为牺牲品的苦心，好像还有一些自发的私心……“太子妃那边收了几个人入后宫？”

轩辕弈缓缓停下了笔，抬头问无言。“太子妃娘娘这一次处理得很慢，目前还没有收入一个。但是之前赵家貌似像学那些投诚拉拢太子的高门贵族一样，派了赵兰儿前来求见娘娘，只是很快便被娘娘打发走了。”

无言耐心地答道。轩辕弈微微点了点头，随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太子，休息一下吧？最近你的失眠又加重了。”

无言忧心地说道。轩辕弈张开眼睛，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接下来的日子，轩辕弈开始每晚到惜言殿与赵言儿一起享用晚膳，只是两人时常用沉默拌饭。轩辕弈每每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一看见赵言儿那张淡漠的脸庞便会败下阵，晚膳后都不作停留，在夜色中离去。“其实吧，我觉得太子心里还是很在意小姐的，你看，这就忍不住每天到这儿陪小姐吃晚膳了吧！”

绿珠一边合上窗，一边说道，“小姐有时候也要多多给太子回应才好呢，不然太子太可怜了。”

赵言儿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