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感受到轩辕奕紧合的内心。他一直都是一个王者，但从前他的野心让他生猛飞扬，如今他只想静默地守着一座曾有她的孤城。白首终于承认，这些年他们都变了。“你走吧，”轩辕奕脸上的锐气弱了，倦意明显，而后带着意味深长的神情道，“朕说了，整个皇宫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皇上，对不住了，既然答应了林少主，我就不会离开这里。”

白首神情坚定。既然他不愿自己替他疗养，那么陪在他身边也是好的。轩辕奕饶有深意地看了看白首的眼眸，心里有些起伏。白首不忍留他一人，而当她看着轩辕奕的精神面貌，终于知道为什么林怀玉这么担心他的身体了，这样一来，不免更加心疼。“哎呀……”殿内深处忽然响起童稚的声音。白首和轩辕奕两人瞬时向声源处望去，两人放弃争执，向那里小心走了过去。在通往偏堂的路上，一个扎着小麻花辫的小女孩倒在地上，脸上的神情似乎在强忍疼痛。“言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轩辕奕直奔过去，急切地将小孩儿抱了起来，“这么晚了，你怎么跑了进来？”

说完，细心地拂拍去她身上的灰尘。白首听见小孩儿的名字后很是吃惊，但是心想，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刚好一样罢了。但是她看见轩辕奕对一个小孩子这么上心，内里的情绪有些浮动。这个小女孩是谁？和他又是什么关系呢？小女孩攥着小拳头，摇了摇头。“又是禄儿带你闯进来的吧？”

轩辕奕摇摇头，“言儿，你是不是又没有去女子学堂，而是跟着禄儿去了经学堂？”

“母妃说了，女子学堂教的都是些伤风败俗的东西，若是我日后想娶言儿，言儿就必须从现在开始学习经学礼法，和我一起上皇宫内的学堂！”

一个肉乎乎的小男童怀中捧着几个包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看上去年纪与女孩儿相仿，都是七八岁的样子。轩辕奕神色变得严肃，看着男童道：“你去哪里了？为什么又闯进这里来玩？还有，告诉你的母妃，朕让她去仙懿山庄的女子学堂听先生的授课。”

“言儿饿呀，我去找吃的给她。我们喜欢在这里玩抓迷藏，我觉得这是整个皇宫最漂亮的宫殿了！”

禄儿眨巴眼睛，“还有哦，皇上，母妃是不会去的，她到现在看的经书还是先帝印制的那一版呢……”轩辕奕无奈。如今世俗风气正值大换，自己这三年来，一直留意着与言儿思想相辅相成的仙懿学堂，自己在回忆言儿时，不忘思索她的“一心说”最深处要表达的意思，后知后觉，才知道归根结底那是一种男女地位平等的意愿。他早已准备对皇宫下手，奈何先帝的后宫思想太过顽固，一时半会无法被完全撼动。白首见他脸色不太好，也想到了他在思考的事情。“言儿……”轩辕奕对着小女孩儿叫唤一声，白首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她总误会那是在叫她。“言儿，你已经是最好的了。若是最后，禄儿的母妃还是不接受你，说你的不好，你也要记住，你是最好的，也能更好。不是你配不上皇室的人。”

轩辕奕冷峻的眉宇间掠过一抹柔色。白首听着男子娓娓说出这番话，微微晃神。这三年他未进后宫半步，所以定不会有孩子……何况女孩儿未称他为“父皇”。但是那份疼惜又是那么真切，好想知道一切，可是自己现在的身份却不能窥探更多。忽然她留意到叫做言儿的小女孩膝盖上渗出血印。“糟了，她受伤了！”

白首有些激动，“我来替她治疗……”“皇上，赵妃求见。”

少数被安排在殿门驻守的丫鬟进来禀报。轩辕奕随即合上眼睛再睁开，眉间更为深邃了，“放她进来。”

看来又是因为那一副八卦图。通报的人离开之后，他对白首肃颜道：“言儿先交给你了，你可要认真地对待她的伤口。”

白首点点头，熟练地穿道拐道走入了曾经自己住的地方。轩辕奕有些疑惑，怎么他已经对这里这么熟悉了？白首抱着言儿来到自己往日的卧寝，熟悉的淡淡木香瞬时侵入鼻翼，撩动着储存记忆的那一根弦。她压制下所有情绪，将紧跟一旁的禄儿劝到屏风后侧等候，专心地处理言儿的伤口。“上药时会有些痛，忍忍……”白首小心地观察着女孩儿的脸色，尽量动作温柔。女孩儿屏息，有些紧张，眼神倔强。白首这时竟然觉得她和自己有些相像。“言儿，你是宫里的人吗？”

她在女孩儿的伤口上撒了层药粉，膝盖上的伤口的血瞬时止了，女孩儿紧绷的脸也松弛了。女孩儿摇了摇头，“我的娘亲以前是仙懿学堂的……”白首不禁感到意外，“那你的娘亲呢？为什么皇上对你这么好？”

能到那里上学的女子大多身份不凡，看来这个孩子的母亲定是京城里的某个千金。“娘不在了。”

女孩儿的声音小小的，轻轻的，稍不留神便会错过。白首愣了愣，顿时觉得自己的打探十分残忍，不由得自责起来。“但是皇上对言儿说，娘亲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是特别的，还说言儿日后要像她学习……”女孩儿眨了眨眼睛，眸光更为清亮了。“特别……”白首呢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我见过娘的画像，她是个美人！那些画像藏在许多地方，御书房有，东华殿都有呢，我常见皇上拿出来看……”女孩儿谈及娘亲，颇有滔滔不绝的迹象，看得出她对未曾谋面的娘亲感情浓烈。“那你娘，叫什么？”

白首微笑地问道，嘴角藏了一丝苦涩。“我的名字是皇上取的，我叫赵言儿，和娘的的名字是一样的！”

女孩儿咧嘴笑着。白首听见自己的名字，瞬时生出巨大的错愕感。眼前的小孩儿和自己确有几分神似，但是，绝对不可能是自己的孩子。“言儿，你娘亲的事情都是皇上告诉你的吗？”

她小心翼翼地藏起心中的质疑，担心伤害了孩子的心情。言儿微微扬起嘴角，笑颜无辜可爱，“嗯，虽然我没有见过娘亲，但是皇上时常和我说起娘亲，还和我一起看娘亲的画像呢……”“你娘一定很好看。”

白首淡淡笑道。她忽然猜想，或许小女孩的娘亲只是和自己的名字一样，又或许是念起来一样罢了……“你是在想象我娘的模样吗？”

小女孩睁大眼睛看着白首，用手撑着床板坐起身，“皇上很宝贝我娘的画像，一定不肯让你瞧瞧，不过你可以到仙懿山庄那儿看看，那里有我娘的雕像！”

白首这下完全确认是这个稚童认定的娘亲就是自己了。但，为什么呢，自己如何就成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的娘亲？怎么从来没有人和自己提起过这个小孩儿？“言儿，我可以去见你了吗？”

屏风那边传来禄儿柔糯的声音。“禄哥哥，你可以过来了！”

言儿回应道。白首这才想起禄儿的存在，想到他竟然一直耐心地等候在屏风那头，对这个看似是纨绔的主儿有些刮目相看。“言儿，你快吃！”

禄儿将包子递到言儿面前，然后认真地询问，“言儿，你的伤口不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