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欢喜一家愁。柳玉带回的饺子馅大皮薄，一嘴一肉，柳家大房人人吃得满嘴流油。而知青点的白雪玲哭了。哭着哭着，眼泪就停不下来了。李清华站在她面前，安慰着她：“玲，你别哭了，粮食的事情，我会解决的！”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白雪玲就觉得更委屈了。她是自家妈妈二嫁带的拖油瓶，知道在老柳家不受待见，就搬到知青点住。每天辛辛苦苦的干活儿，分配的活是一点也不敢落下，还帮那些知青洗臭衣裳，以为自己傍上了李清华这么个长期饭票，以后能进城，现在能吃白面。结果这货蠢得连粮食都顾不上！一想起柳玉在林场，天天跟着王昌平吃香的喝辣的，自己啃窝头吃干粮，她就气得睡不着觉。背地里让孙宝出手，柳玉断了条腿！王昌平还是上赶着讨好她！她也曾试着交好王昌平，可是人家理都不理她。凭什么呀！柳玉没她好看，没她漂亮，她到底哪点不如她！呜呜呜……”李清华见白雪玲哭的更凶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着都觉得难受。“玲，这件事是我不对！我没有办好，但是雪玲我现在去柳队长那儿，看看能不能通融通融，顺便问问粮食的事儿。”

“不……别去，别去找他！万一柳玉欺负你怎么办。”

白雪玲一把抓住李清华的衣袖，其实心里巴不得他去，最好能一次要个百八十斤的粮！反正腆着地脸皮去的，又不是她。李清华叹了口气：“咱们眼下的处境还是太艰难了。为了你，我舍得这身刮，不管怎么着也要去试一试！”

说着，他捡起床头的衣裳披好，拎着一盏油灯出门。柳玉一家四口正在大吃饺子，忽然听见有人敲门。柳玉赶紧冲聂小翠使个眼色，她妈聂小翠明白了，二话不说盖起饭盒，然后把整个大饭盒埋在被子卷里，来了个销声匿迹。柳建家等着忙完了，这才开的门。只见上门的人提着一盏油灯，里面穿一件的确良白衬衫，外面披一件蓝衣服，看着不伦不类，正是李清华。白天那档子事就是这小子挑的局，要不是闺女聪明，他磨破嘴皮子也摆不平。上门是客，柳建家虽然反感他，可也不能公然的把人往外赶：“是小李啊，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柳建家把门让了开，李清华一进屋就抽着鼻子闻，人在饥饿中嗅觉就变得格外灵敏，空气中甜滋滋的，像是白面的味道，好像还有油荤味儿！再仔细一闻，李清华心里有了答案，这家人是吃了白面饺子。好啊，他的十斤白面刚被克扣下，晚上他们一家子就下饺子吃！可真够坏的。柳建家出声打断了李清华的思绪：“小李，大半夜的过来你是有啥事？要不要喝热水？我给你倒！”

平时一副为公为民，甘当老牛，背地里却吃他的白面他的饺子，真是道貌岸然！李清华从鼻孔里冷哼出一声：“没什么事，今天我不是错过了分粮食？所以想向队长您借一点。”

柳建家听了，心想今天这小子光顾着闹事，确实没领到粮，不借肯定是不行的：“哦，这样啊…那你想要借多少？”

柳玉和柳叶，还有聂小翠坐得远远的，嘴上一句话不讲，但都竖着两只耳朵听——再看这李清华不顺眼，可他要是真的饿死了，他爸也有责任，所以不出声阻止。李清华见柳建家很好说话，心里又一想，他的白面都让这家人扣克下来，包饺子吃了，怎么着也是欠他！得补偿他，即便是多要一些，也是理所应当。李清华昂着下巴，神色傲据：“我不要苞米面，按照定量就给我三十斤白面吧！”

白雪玲说了，饮食要讲究营养均衡，粗粮就是粗粮，大米白面最养人。柳建家把眼珠子瞪的老大： “想借细粮！还三十斤！”

柳玉气得坐不住：“你疯了？三十斤细粮？你咋不去抢？”

白面属于细粮，宝河村粮仓里都没几斤，要不然也不至于今天好些知青没排上！他李清华倒是好，仗着自己是知青，生产队管不着他，三天两头旷工，跟多光荣似得，一开口借粮食，还是三十斤细粮。咋个不去偷？咋个不去抢？去偷去抢什么都有！李清华昂着脑袋，气焰嚣张是一点没降：“那你们家今天都吃白面饺子了！这白面还是从我那份克扣下来的！”

聂小翠一听，张嘴就骂：“你黄鼠狼放毒烟！”

她的两条眉毛立即竖了起来，这饺子是他闺女柳玉从王昌平家一路带回来的，怎么成了克扣他的？柳叶沉着小脸：“姓李的，就凭你这句话还借粮食！饿死你个流脓的玩意儿就当是做了好事了！ ”聂小翠一拍儿子的肩膀：“骂的好！”

李清华哼了一声，他倒是一点都不怂：“反正柳队长你看着办！”

柳玉见李清华是故意要为难柳建家，不借又不行，万一出了事，责任可是要归到他爸头上的，于是便道：“爸，借还是得借！不过这么紧张的时候，还吃啥细粮？粗粮又便宜又管饱？让李同志填饱肚子了才是当务之急！咱们家不是还有几斤麦麸、高粱米吗？收拾收拾都借给他！”

都已经到了借粮的地步，还想着吃好的喝好的！就只有这些爱吃不吃，不吃饿死你。柳玉横了一眼李清华。李清华一听，急了：“我不要麦麸高粱米！”

麦麸虽然说能吃，可队部基本上用来喂马，哪能用来喂人？聂小翠压根就不是讲道理的主，在床底下刨了刨，刨出一小口袋粮食来，约莫有个二十来斤的样子，往李清华面前一扔：“就这些，你爱要不要！”

大房也没什么粮食，这些还是上回聂小翠娘家亲戚给的。李清华打开一看，全是麦麸，可还没等他说上话，聂小翠急匆匆的就把人往外赶：“你爱吃不吃，不吃饿死你！下个月要还，还不上！等着全村批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