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你说现在是怎样，分家还是不分啊？”

郑银宝凑到郑有福身边，小声问道。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搞得他很难受，平常这时候，他早就出门去了，哪还会待在家里啊，再有就是家里这沉闷的气氛，让他做什么都得小心翼翼。郑有福看了一眼四周没人，这才小声道：“你阿爷、阿奶肯定是不想分的，我其实也不想分家，只要不跟你阿姐断亲，我怎么着都行的。”

“你怎么就不想分家了，没有阿爷、阿奶管着，咱们多自在。”

郑银宝有些不满道。“分了家自在是自在，可我总觉得心里没底。”

从小到大都被管束着，要是突然没人管他了，他这心里都觉得空落落的不是。“什么有底没底，不是还有我吗？”

郑银宝直瞪眼。郑有福就道：“你还小，不懂事呢，过日子哪是那么简单的，家里这样那样的事情可不少，特别是要用钱的时候，却又拿不出钱来，那才要急死个人。”

他手里是一文钱没有，当然他也从来不操心用钱的事。郑银宝算是看明白他阿爹了，之前那么硬气的说要分家，其实就是一时意气上头，等事情一过，他立马就后悔了。“分了家我们自己慢慢赚钱就是，没钱就少花点，再不行那就跟阿姐借点应急，也不至于真就把人给愁死。”

话这么说，但他现在却有点发愁了，阿爹这性子，以后能当好家？他思量着，要是真分了家，要不还是他来当家吧，也省得阿爹整天愁这愁那的，多大点事儿啊！“银宝啊，你还小，事情真不像你说这么简单，我们家里现在不缺钱，那是因为你大伯每月能赚二两银子，不然日子肯定不会这么好过，分了家就得靠自己，累死累活一年，也不知能不能存下二两银子……”种地那得看天吃饭，若是风调雨顺，地里的收成自是不差，但若是遇上干旱或是洪涝，地里收成不好，吃饭都成问题。这种事情又不是没遇上过，大前年就发过一次水，淹了村里大半庄稼，那一年村里很多人家日子过得就特别难，他们家倒还好，因为有大哥赚的每月二两银子，并没受什么影响。所以分家过日子，真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的。父子俩一边小声说着，一边拿了锄头下地，他们走后，曹氏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面上带出一丝了然，她就说嘛，二房一家子，哪里是想真的分家，果然是想扒着他们大房吸血。眼中不由闪过一丝鄙夷，郑有福这个没出息的，一点志气都没有，就想一辈子靠他大哥，她嘴角不由露出冷笑来，做梦吧。他要没提分家这事儿，她也不会多想，但现在既然提了，就不能那么轻易打住，这家必须得分。她料想郑有福之前提过一次，现在已经后悔万分了，估计是再不会提分家的事了，索性自个去找老爷子、老太太说好了。郑老头因为被郑有福提分家的事气到了，再加上又有了些年纪，身上有些提不起劲来，今儿就没打算下地，但他又是个闲不住的，坐在屋檐下，拿了蔑条编箩筐，孔氏拿了件衣服，坐在他旁边缝补。“阿爹，阿娘！”

曹氏唤了一声。孔氏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口道：“这是有事啊？”

曹氏正要开口，便见朱氏把厨房里收拾好了，正走了出来，到嘴边的话，就又打住，显然是不想让她听。朱氏从厨房走出来，一边放下挽起的袖子，一边甩了甩手上的水，抬眼进这边看来时，神情微怔了一下。老太太就扬声道：“在这儿偷什么懒呢，那换下来的衣裳，不知道拿去河边洗了！”

这一声把朱氏吼回神，连声道：“是阿娘，我现在就去洗衣裳！”

这些活儿她天天做惯的，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转身将脏衣服放进木盆里，端着一盆衣服就出门去了。孔氏看着人出门后，这才转过头道：“有什么事你就说。”

因为大儿子能赚钱，她一向对大儿媳曹氏也很宽容，就连说话的语气，都会温和得多。曹氏看了一眼老太太，又转眼看向老爷子，开口道：“阿爹、阿娘，我想分家。”

郑老头编箩筐的手都停了下来，抬眼看向曹氏。“阿爹、阿娘别生气，这事儿我也是认真想过的，先前二弟提出来的时候，我也没太在意，只是回去想了想之后，觉得也是应该分家了，金宝到了娶亲的年纪，新媳妇进门，孩子很快也会出生，这么一大家子挤一起，怕是有些住不开。”

“再有就是，二弟是个没出息的，一直这般下去也不是个事，银宝过几年成了亲，二弟也是做阿爷的人，总不能一辈子都不成器，也该放他自己闯闯了，总得让他把家立起来，才有点一家之主的样子不是，阿爹阿娘也不能看管他一辈子。”

郑老头又听到有人提分家的事，他本来觉得生气，但听完曹氏的话后，他心里的火气慢慢便散了。老大是个出息的，老二也确实不成器，但是他们老两口都还在呢，怎么能分家，心下又不由思量起来。金宝娶媳妇房子不够住，可以在旁边再盖两间，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老二……他思量着，老二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分家后真能变得出息起来？若只是老二那个没出息的东西一个人提分家的事，他是不会理会的，但现在老大媳妇提分家，这事就不能不重视起来，家里靠老大赚钱呢，不能枉顾他们的意愿。他正有些不好决断，便见郑金宝正要往外溜，便喊了一声：“金宝，你过来。”

郑金宝正准备出去村里闲晃荡一圈，听听各家有什么新鲜事，哪知被他阿爷给逮住了，有些不情不愿的走了过来。“金宝，你阿娘说想分家，你是什么意思？”

他没想到这事儿阿爷会问他的意思，几乎是想也不想就道：“分家好啊，以后各过各的日子。”

听到他的回答，郑老头的神色暗了暗，长长叹息了一声，随后抬眼看向曹氏道：“那就听你的意思，分家吧！”

若只是老二想分家，他是绝不会分的，但是两兄弟都想分家，他还强压着不分家，以后没准闹得兄弟失和，那不是他想看到的，既然都想分，那就分吧，索性他年纪大了，也管不了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