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宁神色淡淡,眉眼之间是疏离与冷漠,他语带嘲讽,凉凉的说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早与二叔说过,今时今日的聂玲珑早已不是那个唯唯诺诺任人欺凌的南蛮三皇子了!可二叔偏生不信!我看二婶还是好自为之吧!”
话落,傅长宁一甩袍袖直接撂了担子。李韵诗何等心高气傲之人,却被傅长宁一通奚落,自家老爷又是生死未卜,当下又气又急,恨的直磨后槽牙。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大房那边还指不定怎么看她的笑话呢!那聂玲珑,一个南蛮质子,居然敢骑在她镇远侯嫡女的头上来!一定是那个四房的南蛮公主从中搅局,一个庶子夫人还敢在傅府兴风作浪!田嬷嬷见李韵诗气得胸膛起伏不定,忙不迭上前为她顺气,道:“夫人,如今赶紧进宫请太医诊治二老爷才是最要紧之事呀!”
李韵诗气得直绞着帕子,“如今深夜,宫门早就落了钥,我如何能进宫去寻太医!”
宫中的林太医是太医院院使,医术最是了得,可他平常都住在宫里,若想请动他,除了有强硬的背景后台,还得有随时能出入宫中的权利呀!田嬷嬷转了转眼珠子,道:“夫人,不如去找长公主帮忙吧?”
李韵诗却是愈发绞紧了帕子,一脸沉闷之色。长孙丽原本嫁的便是李韵诗的三哥,可惜他的三哥是个命薄的,竟是在一次不大不小的剿匪战役之中战死沙场,长孙丽当时嫁到镇远侯府不过三年,她的三哥一死,长孙丽便开始肆无忌惮的搜罗美男,养了诸多的面首。她的父亲与母亲因此便对长孙丽这个媳妇多有成见,若不是因为长孙丽是长公主的身份,只怕当场便要将长孙丽拖出去浸猪笼了。“父亲与母亲曾言明,不许我们与长孙丽有来往,我若是去寻她……”李韵诗面有难色。田嬷嬷“哎呦”一声,道:“我的夫人呐,如今老爷救命要紧!”
李韵诗咬了咬牙,女子以夫为天,若是傅世鸣有个好歹,她这一辈子还有什么盼头?……长公主府,长孙丽今日的心情很不美妙,她被长孙乾横插一脚,没能如愿将“巫蛊之术”那盆污水泼在聂玲珑的身上,心中早已怒火中烧。想她堂堂中昭长公主,居然在聂玲珑那个毛头小子的手上吃了那么大的一个亏,这如何能让她忍?一想到那些御史们辱骂她的话,长孙丽便恨得想要将聂玲珑抽经剥皮!此时夜已深,可长孙丽却依旧在屋中来回踱步,心火难泄,她实在寝食难安!新近被提拔上来的大丫鬟蒹葭见长公主深夜还不就寝,只得瑟瑟端了一杯茶上前,道:“长公主喝杯茶润润喉,气大伤身!”
长孙丽气郁难消,正是喉咙干渴,看见蒹葭递上来的茶水,想都没想便拿起仰头灌下。“噗”的一声,茶水刚进嘴,长孙丽便喷了出来,尽数喷吐在蒹葭的脸上。“死丫头,连杯茶都不会沏!我要你何用!”
长孙丽喝惯了知秋沏的茶,此时入口却不是原来那个味,只觉得混身上下都不舒服,气得她将手里的茶杯当头朝蒹葭砸了下去。蒹葭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茶杯砸在她的额前,她虽疼却不敢支吾一声。这时,沐临安进来,他是长孙丽所有面首之中长得最为出众的一个,向来极受长孙丽的宠爱,更是执掌了长公主府的一切事宜。沐临安淡淡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出声的蒹葭,缓步上前,躬身拾起长孙丽丢在一旁的茶杯,“长公主,傅府的二夫人递了帖子进来,她有事相求!”
长孙丽正在气头上,今日进来说话的若不是沐临安,恐怕长孙丽当场便能发作,将传话之人乱棍打死。“不见!傅府的二夫人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看看此时是什么时候了!”
长孙丽面色不虞,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是不耐烦的。沐临安并不意外长孙丽的话,他微微转了转手里的茶杯,眉眼之中透着寂寥与淡漠。“傅府二夫人是镇远侯的嫡女,听说她的夫君傅世鸣今夜被聂玲珑害的断了一臂!”
话至此,沐临安便抿紧了唇,再不多言一句。他能得心思莫测的长孙丽的宠爱不是没有原因的,论谁的话最能熨帖长孙丽的心?那非沐临安不可!果不其然,长孙丽眼前一亮。聂玲珑居然还得罪了镇远侯府?……沐临安最终拿着长孙丽出入宫门的腰牌顺利替李韵诗请到了太医院院使。林太医被请到傅府二房之时,傅世鸣已经被简单包扎了一番,那血淋淋的断臂便被放在一侧。李韵诗见到林太医,仿若见到救星一般扑了上去,“林太医,都说您妙手回春,能够枯骨再生,求求您救救我家老爷!”
林太医年逾四十,可岁月仿似将他遗忘了一般,脸上看不出任何苍老的痕迹,他提着药箱,双眸微微扫了一番傅世鸣的断臂,抿了抿唇。出宫前一刻,他被领着去觐见了太后,那个让他林玉涛又恨又惧的妇人。她姿态慵懒,仪态万端的高坐在殿上,笑得如沐春风,可他知道,在那慈眉善目的美好背后,是怎样丑恶的一张嘴脸。她状似随意的扣着指尖的嫣红,似笑非笑的说:“林太医,你虽素有华佗在世的称号,可有些事怕也是无能为力的吧?”
一语断人生死,一语毁人前程!她就是那个高高在上,漠视她脚下生命的掌权者。林玉涛闭了闭眼,脑海之中划过一张倾城绝色的容颜,她的温声软语仿若回荡在耳边。“大哥,医者仁心,你要答应我,绝不用医术来害人!”
……“林太医,我家老爷的手,您一定能接上吧?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家老爷呀!”
李韵诗还在不断的哀求着。林玉涛有一瞬间的冲动,真想脱口而出:一条断臂,想要接回去,不难!可是,话到嘴边,他终究还是咽了回去。有些人,有些事,终究身不由己……“二夫人还请节哀,断臂难续!二老爷的伤……恐在下无能为力!”
一瞬间,李韵诗只觉得天旋地转,终究是受不住这晴天霹雳晕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