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月朗星稀，天气凉爽。林星手里提着礼品，前往新村长董农书的家。董农书是林星上小学时候的数学老师，前两年从梧桐小学退休了。62岁已退休，按理说，不应该轮到他来做村长。但这是梧桐村所有人一起举荐董龙书做村长的，可见董农书在村里的威望有多高。村里大半的人都是董农书手下的学生，他们服董农书，那是董农书的本事，别的老师可没这么众望所归。林星也是其中的一个，他被董农书教的那几年，董农书对他很好。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他每次考试都是班里第一。成绩好的学生理所当然会被老师偏爱，董农书不是唯一一个喜爱林星的。但是，因为家庭的情况，林星受学校同学的排挤，董农书的做法就让林星肃然起敬了。董农书经常在上课的时候，讲一些小故事来敲打一些霸凌林星的学生，那些人多少收敛点。这就是为什么，林星会带着礼物来找董农书了，除了找他谈事情之外，他还是来拜访旧日恩师的。林星来到村中一座不起眼的洋房前，门敞开着，里面灯火通明。林星朝着里面礼貌地喊了一声。“董老师，在家吗？“话音刚落下，屋里就传来了一把沙哑的声音。“在家，进来吧。”

林星走进去，看到董农书坐在客厅里，戴着一副老花眼镜。屋里面烟气缭绕，是董农书在边抽烟边看手机。听到林星的脚步声，他低了低头，眼睛从眼镜框跟眉毛之间朝着林星看过去，看到林星的时候，他脱口而出。“林星，好久不见。”

这是董农书厉害的地方之一，他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师，教过的每一个学生，他都记得名字。林星不读小学数十年了，董农书第一眼看到林星，就能把他的名字叫出来，可见他的记忆力多好。林星尊敬地说道：“董老师，还没休息吧，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董农书笑放下手机，摘下老花眼镜。“没事，我刚刚吃完晚饭，来坐。”

林星坐下后，董农书看着他，有些感慨。“听说你没去上大学，真是遗憾。当时你的数学可是班里最好的，奥数比赛拿了好几次全县第一，我一直觉得你能上个重本。可惜了啊。你爷爷的事情，节哀。”

林星微微点头，表示心领了。他爷爷前段时间才去世，以当地的风俗，七七四十九天是守孝的状态。他这段期间，很少在村里走动，有些村民会介意，觉得不吉利。现在过了四十九天，他可以大方跟董农书串门了。林星把手中的礼品袋递给了董农书，对他说道：“董老师，小小意思。”

董农书瞄了一眼半透明红袋子里的东西，一脸和煦地摆了摆手。“牌子太高档了，抽不惯。我都是抽十块钱一包的，这几年嗓子越发不好了，现在抽的都是细烟，加过滤嘴。再说了，我现在怎么说也是一个村官，收一条烟都算是收贿赂的。你可别忘记了，上一任村长他们是怎么被处理的。心领了，你把烟带回去吧，人到就行了。”

林星愣了愣，他想着董农书喜欢抽烟，就买了烟。在他看来，就是带点礼品探望老师，没想到就这一方面的事情。不过，这也侧面说明了，董农书是懂做官的，至少懂得避嫌。想来也是，能在退休的年纪里不好好享受，还回来做村长，是真心想为村里的人做点事情的。董农书有那么高的教师退休金，没必要晚节不保。林星把烟收了回去，递了另外一袋给董农书。“董老师，烟你不方便收，但是我家种的水果你可得尝一尝。”

董农书笑着接过去，打开袋子看了一眼。“木瓜，不错不错！木瓜银耳杏仁糖水，最近你师母总是喜欢做这道甜点给我吃，我收下了。”

他对着屋里喊了一声。“老婆子，不用出去摘木瓜了。林星来了，他送了一个大木瓜过来，你拿去弄。”

“来了！”

里屋传来了一个蹒跚的脚步声，林星看到董农书腿脚有些不方便的妻子，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师母好。”

看到林星的时候，她眼前为之一亮。“哎，你是老四的孙子吧？好久没见了，都长这么大了啊，长得可帅了，有女朋友了没有？考不考虑，我给你介绍一个？”

林星脸色微微一僵，不知道怎么回答。董农书咳嗽了两声，替林星解围。“老婆子，你那么八卦干什么？这么大一个木瓜，你去切一半来尝尝，剩下拿来炖糖水。林星，你别那么快走，等喝完糖水再走。”

董农书老婆春花讪讪一笑，她接过木瓜看，讶异不已。“好大的木瓜！跟小冬瓜差不多大了。这木瓜漂亮，还没有切开就感觉好香了，应该是树上熟的。奇怪了，以前老四种的木瓜，可没有那么好的品相。”

董农书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春花自知失言，讪讪一笑，对林星说道：“你们聊，我进去了。”

董农书掐灭了手中的烟蒂，摘下眼镜，看向了林星。慈祥的脸庞上隐约透露着一丝当年的作为老师的威严。“林星，听说你辞了工作，把你爷爷承包的山头给顶下来了。现在山里的水果生意搞得怎么样？需不需要，村里面帮你做一下宣传？现在很多助农的项目，好好宣传一下，销路会好一些。”

林星心中为之一暖。村里的人除了李志坤跟李茵薇两兄妹之外，没有人知道他种的水果好吃。他有跟他们说过，让他们不用在村里宣传。所以董农书不知道山上水果的香味跟爷爷那个时候的味道完全不一样了。“董老师，不用了，其实我水果的销量还不错。”

董农书有些不置可否。村里那三座山头出了名的土壤贫瘠，即便林星的爷爷在这三座山头上努力了好几年，但是要让整座山头的土壤变得肥沃，谈何容易啊。这些年，老四种出来的水果味道，大家都心知肚明，也就拉到农贸市场旁边摆一个摊位随便卖卖的货色。大部分都烂在枝头上，没什么销路。老四不时会送一些水果给村里的人，他们拿去腌制果脯，但做出来的味道也不会好多少。春花做过好几回果脯，董农书知道那味。林星才刚刚接手他爷爷的山头，不可能突然变好了。年轻人嘛，也许是碍于面子，才会说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