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瑾瑜觉得自己能够理解，他看到凉思羽怀里的老虎也馋的很，毕竟看到自己心爱之物总会和以往的样子有些不同。刘黄这属于正常范畴。正想到这里，刘黄回过神，拿着自己的刀说：“我父亲在世时时常对我说，这把刀只能砍奸佞，不能妄杀无辜之人，听从我父亲的话，我刘黄从来没有用这把刀对准我们在座任何一人。”

“我知道，在这个世道，大家想要活下去都得做些迫不得已的事情，我刘黄也做过亏心事，我没有立场，也没有底气将刀竖向你们。”

“可城主不一样。”

刘黄原本说的铿锵有力，气吞山河，但现在却缓了下来：“诸位都不想反，可现在是官逼民反啊。”

“现在已经到了危急我们性命的时候了，我，刘黄。”

刘黄左手握刀，右手紧握成拳，‘咚’的一声砸在自己的胸膛上。这声音大的，段瑾瑜龇牙咧嘴的捂住自己的胸口，他都觉得疼。刘黄却好像没感觉似的，声嘶力竭的说：“敢去和我一起闹上一闹，抢回我们自己的东西的，跟我走上一走。”

也许是真的被打动了，也许是真的饿疯了，更多的也是抱着拼上一拼，搏上一搏的心思，几乎所有人都默默的跟上了走在最前面，那个面黄肌瘦，饿得胸前肋骨都出来的男人，那个男人面色坚毅，扛着刀，大步流星的向前迈去。路上寂静无声，大家都像是在憋着什么一样，每一步都沉重无比。“至于吗？”

一副此去无回路的样子，司徒抱着手走在一旁，他们确实感觉不到紧张，谁让这里站着一个‘官二代’段瑾瑜呢？段瑾瑜翻了个白眼：“他们不是在愁，他们是觉得自己这一去要么活，要么死。”

“那你干嘛不说，来找你之前，我就已经找人去通知了军队围城啊？”

段瑾瑜眉头一皱：“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才啊……”司徒正经的说：“我这不是怕打扰你慷慨激昂的讲话吗？你看看。”

说着指了指前方的人群。“看看，多热闹。”

段瑾瑜捂着脸，透过指缝看了看走在他右边的刘丹心。刘丹心对上段瑾瑜的眼神就是一愣，紧接着默默转过头，他不想说什么，司徒一向都这样，说话大喘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习惯，习惯就好。“说说就好。”

司徒突然问道：“你别告诉我你真的要从武。”

“我要从武。”

段瑾瑜坚定的说：“这是我见到那次攻城之战以后就有的想法。”

“你，你还记得那次的事？”

怎么会不记得呢？段瑾瑜的变化也就是从那刻开始的啊。段瑾瑜面无表情的回想起了那天的事。*血，到处都是血，段瑾瑜踉跄着帮着兵士们将受伤的士兵扶下去。他从来没有体验过战争，加上现在这副身子年纪太小，他们不许自己上前线。只能在后方做做包扎的事情，有些轻伤他可以处理，可有些旧伤……不行。那场战争没有持续多久，就像是一个试探，可就是试探，段瑾瑜却从来没有这么绝望，他直面了死亡。一个挣扎游走在死亡线上的士兵，被一只抹了花朝特有的毒藤萃取的毒液箭正中左臂。段瑾瑜一个半吊子怎么能救的了他，却只见那个士兵凄惨的笑着，问：“小兄弟，能给我一把锯子吗？”

“锯子？”

段瑾瑜似有所感：“你要它是……”“我得活下去。”

士兵被毒折磨的痛不欲生：“我必须活下去，只剩我一人了。”

段瑾瑜沉默不语，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转身出去给他找了一把锯子，又给他了一瓶麻沸散。士兵笑着道谢，段瑾瑜却没那个心思，出了帐篷，蹲在那里，听着里面的人压抑的嘶吼声，还有锯子咔拉咔拉磨着骨头的声音。段瑾瑜面无表情，却掉了眼泪。这是守城大将派出去巡查的士兵之一，他们是负责通报敌方敌情的一只队伍，这只队伍总共有十个人。其中一个人，段瑾瑜是认识的，因为他见过这个人的母亲和妹妹。因为他的母亲和妹妹太想他了，一路跋山涉水来到汝阳城，就是怕见不到他。没想到，这是最后一面。想着，他从自己怀里摸了一粒糖，这是那个老人给自己的。段瑾瑜含着泪，吃掉糖。“该死的战争。”

段瑾瑜低声咒骂道：“你知道吗？司徒，我是亲眼看着那个小哥拿着锯子把自己胳膊锯了下来。”

“我给他包扎好后，他又拿着刀出去了。”

段瑾瑜情绪低落的说：“然后再也没回来，他母亲和妹妹连个全尸都得不到。”

还是段瑾瑜跑去搬运焚化尸体的地方，拨拉了很久，才把他带了回来。然后这俩个人带着骨灰就走了，哀莫大于心死，前一天一家人还其乐融融的吃饭，没想到竟是最后一面。“从那天起，我心里就总有个念头。”

段瑾瑜没有理会司徒和刘丹心的侧目，看着前方汹涌的人群，他们脸上或是有对生机的渴望，或是有着对一切都漠视的绝望。但是，段瑾瑜却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我想做些什么，至少让他们的死伤降到最低。”

段瑾瑜不是神，他知道战争要死，可是他只想让这些战士的死亡有价值，为了胜利战死情有可原。可若是因为一切外力因素导致他们死，段瑾瑜不能接受。内耗，为什么要内耗呢？段瑾瑜不懂，也不想懂，可是他想做些对战争有帮助的事情。司徒沉默了，刘丹心翕动着嘴唇，最终也只是叹道：“随你。”

他们都知道，段瑾瑜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路，看看这个小子的眼神吧。就跟当初看到他们治病救人的样子后……和那时的眼神，一模一样。“我要做大景的元帅。”

段瑾瑜抿着嘴。这些事情，最好不要发生，他以前就想保护好自己能保护好的，家人朋友在身边多好啊！有些人没资格，剥夺别人活下去的资格，也没有人可以凌驾于生命之上。段瑾瑜犀利的看着上方的牌匾——。“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