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身形不改,甚至背脊直起了些,一挥拂尘,面上老练笑道:“娘娘多心了。”
施压不作用,陈贵妃袖中指尖深掐入皮肤,此番正夺储之时,人心不可失!她要为他的皇儿铺好路。她一口气呼出,眉目柔媚的脸上已重披笑容,说话不疾不徐:“公公,大局未定,公公可莫心急。”
李公公这回默了。“时候不早了,公公先回去歇着吧,父皇那边,还需您多照料。”
秋凌张口,给李公公解了围。李公公眼中几分感激,行了礼便退去。没了外人,赵秋竹更是懒得遮掩了,他跨步上前,凝视秋凌,唇边笑得几分危险:“仅凭一个西北,你就想斗赢本宫?”
秋凌面目笑得轻柔,直视那双眼眸。上世她又敬又爱的皇兄,她护了他一世,让他如愿以偿坐上高位,最后却听信李兰兰谗言,因一套世间乌须有的宝藏,对她施尽各种酷刑。仔细想想,或许又哪儿是因为宝藏,怕本就是有杀心。身在皇家,若想求安心,处之而后快。她张口轻吐:“自不会这般容易的,皇兄盛名远播,群臣拥护,背后人才数名,而皇妹,仅一人一卫罢了。”
提及苏少轩,赵秋竹眼色阴冷,他唇边嗤笑:“你以为说服父皇派个小小侍卫前往前线,便真会给你带来不同。兵权都在武家、苏家手中,一个侍卫想从两大家族里分羹,可能吗?”
秋凌忽的轻笑出声了,更像是对他这话的一种嘲讽,她慢慢说道:“皇兄许是近日忙着想西北之事的法子,记性也缺了些,皇妹身边那侍卫,可也姓苏。”
她一双杏眼由柔慢慢变厉,“自家人手中,怎叫分羹,因是应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话中深意几人心知肚明,赵秋竹也不怕撕破脸面,道破时局,“你当真以为你这么容易就能坐上这把龙椅,且不说朝堂之人,就后宫而言,便有的你受的。便是不由本宫母妃出手,想阻止你当上皇帝的也大有人在。”
“后宫佳丽三千,三千你置她们于何地,皇妹,你未免也太过自私了些。”
他话中皆为大义,看得也透。女子为政,岂会轻易服众。一个后宫,冰山一角。陈贵妃在一旁却对他的话眼色一亮,她的皇儿,并不蠢笨。秋凌嘴上道谢:“倒是有劳皇兄为臣妹费心,不过这些,便不由皇兄提醒了,臣妹省得。”
这般淡然,让赵秋竹气不打一处来,宣言道:“你且看这江山落于谁手!”
道完拂袖而去。陈贵妃久居深宫,上次在秋凌那儿吃了亏,失了态,现下聪明了。宫里,能流露出真实情绪的,不多。她面目慈和,与她那柔媚的面皮一点儿不相符,偏被她装的得心应手。陈贵妃伸出手,用小指戴着金色镂边的护甲轻挑起秋凌的下巴,说的柔和:“瞧瞧,凌儿都已这般大了,一些小心思,母妃都看不透了。”
秋凌只是面上笑,可那一双眼却出奇的冷。上世她让位给赵秋竹,陈贵妃也升上了太妃,李兰兰能成功坐上后宫六首,她出了不少力。当初她为傅洛弘,四处奔走,与朝堂之人打交道,说人情。眼前这位六宫首妃结合朝堂之人戏耍她。甚至后来她被赵秋竹打入地牢,受尽非人折磨时,这位贵妃娘娘嘱人搬了交椅,坐在阴冷潮湿的地牢中如看戏般瞧了她整宿。似觉得不过瘾,临走前,她从炭火中取出铁烙,将她的脸悉数毁了个干净。人心的阴冷可怕,让秋凌至今回想起来骨子都透出寒意。陈贵妃瞧着她突变阴戾的眼神,柳眉轻挑,将手落下,轻言:“母妃便等着看凌儿的一出好戏,瞧瞧凌儿如何使得那西北之地起死回生。”
她话语说的优柔婉转,眼中清亮的像纯洁无暇的孩子。她能熬死皇后,居坐在贵妃位置上吧,不是一点手段都没有的。俩人身影离去,秋凌两指慢慢摩擦,转身快步回宫。刚一进宫殿,月嬷嬷便步履匆匆迎面走来,道:“公主,信来了。”
秋凌点头,神情未变,看着一旁嬷嬷踟蹰,她问:“还有何事?”
月嬷嬷这才说:“今日有几位娘娘来过,老奴用法子把娘娘们劝退了,不过看她们架势,明日怕会再登门拜访。”
秋凌眉间轻皱,正如赵秋竹所说,后宫的人也开始蠢蠢欲动打探消息了。她静默片刻,对嬷嬷吩咐:“若是再来,不必拦着,好茶好点心伺候着。”
“是。”
嬷嬷应下,又道:“水已跟公主备好了。”
秋凌点头,“嬷嬷你先去歇着吧,本宫想一人想些事。”
嬷嬷知晓今日事务繁多,也不多扰,应声后便退下了。本还强硬的秋凌在空无一人后,眼底才涌上些许疲惫,她推门见桌上放着的信封,回想到李公公出去后赵帝同她一番谈话。“你推荐那人,是个好苗子,边疆来报,已逼退敌军,苏家后辈,个个都是人才辈出啊!”
赵帝说这话话里满是赞扬的语气。想来这话就是给他听了,他的冰块脸恐也让人误以为是不领情。念此秋凌唇边扬起淡淡笑意,走至桌边拆开信封,视线扫过上面些许桀骜的字迹。“已逼退敌军,臣不复半月,定会赶回!”
说话倒是简洁明了。她将信封收好,想了想,又取了笔墨,提笔写下:“勿轻敌军”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平安归来。”
此番后,她才封装好信,置于桌面。待明日嬷嬷看到,自知怎么处理。洗漱更衣后,秋凌平躺床上,伸手摸了摸枕下小刀,上面的文案是极为精细的,刀质也是上乘,也不知他一介小小侍卫,如何取得。从苏少轩赴前线后,她每每要将此刀寸不离身,夜晚才睡的安稳。秋色渐起,天比往常亮的晚,待日光照射进屋,照在那雕刻有精美花纹的床榻上,将一张小脸照的更白。月嬷嬷提着步子,轻声来到秋凌床边,然还是将床上之人惊醒了。嬷嬷面上歉意,语气有些无可奈何:“公主,昨日那几位娘娘今儿个又来了,已在偏殿等上许久,老奴也是没法子了才来惊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