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太医进进出出,最年老有资历的都来了,把完龙榻上已昏迷之人的脉后,面面相觑,皆是摇头。李公公也深叹口气。殿内静寂一片,空气凝重。李兰兰同丞相站在角落,她在深闺何时见过这等场面,小脸几分苍白,有些被吓着了。一旁的李丞相则皱着眉,在想些什么。他冲身旁的小女低声说着:“你在此处等着为父,不可轻举妄动。”
说着便迈步,到李公公身侧说着什么。李兰兰只见李公公面色凝重,看了看丞相,又看那龙榻之人。他嘴唇紧抿,一双精明的眼似在思量什么,最后对着丞相点点头。随后她便看见李丞相快步出殿,步履匆匆。李兰兰当下也有几分着急,这宫内人来人往,她人生地不熟,若是一个不小心,都是掉头的大罪。她又想着丞相走前说的话,只好将自己的身形尽量隐藏起来,站的端庄,仿若静木。约半柱香后,一阵脚步声传来,李兰兰闻声望去,李丞相去而复返。她面上欣喜,还不待她迈步出声,她便瞧见丞相身后还跟有一人。李丞相走到李公公跟前,引荐道:“公公,这便是老臣说的府中巫医,郎悦。”
李公公点点头,视线在他身后人身上细细打量。此人蓄有长长胡须,黑白相间,头顶一发冠,用一木钗固定,一袭粗布作衣,黑布鞋踩地,瞧着倒有几分道骨仙风之气。李公公有些不放心,将丞相引到一边,再次问询:“此医真有法子?”
丞相回着:“虽法子有些奇特另类,但却有效果。”
李公公面上沉思,最后拂尘轻点,道:“那便试试。”
一直在暗处打量这幕的李兰兰眼中透有几分疑惑。丞相身后之人她知道,是府中巫医,前年祖母莫名其妙生了场怪病,请了宫中太医去瞧都瞧不好,忽的一天这巫医出现在丞相府外,张口就说出祖母病情,说的一一都对得上。丞相便连忙请这位巫医进府医治。这一瞧,祖母病当真好了,且还比原来精神许多。但李兰兰记着这巫医却不是因此,而是他治疗的法子,祖母那剂药中,药引他取得是阴时阴历出生的雏马,开膛破肚取其心脏,剜下心间最细嫩的一块肉,约指甲大小。那时她还觉得这巫医做出的虚式太过残忍,谁知他一番医治,祖母竟真好了。父亲将这巫医带此,莫非想让他医治皇上?她暗暗想着。那边朗悦已经开始给赵帝把脉。他静坐于床旁,他的手指粗粝,皮肤松垮起皱,一手轻搭在赵帝手腕,一手轻抚自己的胡须。片刻后他收手,起身,只道:“皇上此病有法可医,但药引难求。”
此话让李公公眼睛一亮,面上大喜。这众多太医看了都没法子,这人竟说有法可医。只要有法子,这天下再难求的药材皇宫内也有,他连忙问着:“可是何药?本公公让御医去准备!”
原先几个没法子的老御医也一脸疑惑,他们长年累月所得的经验,皇上这已是穷同陌路,已无药可救的地步。现在这人这番话,让他们也好奇是何药能解。一双双眼睛皆是探求。只见朗悦一手抚须,说道:“非也。这药引非药材,而是要一养尊处优,身家清白的小姐,取其身上一块肉,加干柳叶熬制,皇上服下,不出三日,病情定有好转。”
在宫中具有权威的裘太医面上怒不可歇:“一派胡言!这哪儿是救命的法子,分明是你这庸医胡乱编造,信口开河。”
其他御医虽没明说,却也皆是这个意思。朗悦却并不气恼,他气定神闲,微微侧头,瞧裘御医,只是淡淡一眼,他便说道:“御医是否近日觉得头晕眼花,身体时而乏力,又找不到病因所在?”
此番倒真是把裘太医问住,因他口中所说,确实是他近日苦恼之事。李公公在一旁看着,也暗地打量这人是否真有能耐,毕竟他这药引子,实在有违天伦。裘太医这边不作答,倒是默许了。朗悦一手抚须,张口轻说:“太医取晨间甘露,加少女额上一颗汗珠服下,不出半月,病情自动消散。”
依旧是怪里怪气的药方,气的裘太医猛甩衣袖,以为眼前人在戏弄自己,嘴上再次怒骂:“胡言乱语!”
朗悦不作理会,将其他几位太医及李公公在内,皆是上下扫视眼,便一一将病情说出并给出医治法子,只是这药方皆稀奇古怪。可单一眼便能瞧出病症,已是本事,这药方,或也可以试一试。李公公暗自作想,对于朗悦说的治疗皇上的法子也给予回复:“本公公见过的世面不多,这样的法子还真未听过,只问巫医一句,这法子真能治好皇上?”
朗悦还是那般气定神闲,但再张口,多了几分自信:“还是刚才那番话,不出三日,必有成效!”
李公公一咬牙:“好!那公公就信你一回,若是法子不成,你这脑袋可得分家!”
这番威胁的话朗悦全然不放眼里,倒对自己份外自信。李公公瞧着这番,心下也多了几分安定。他嘴上自喃,有几分为难:“只是这养尊处优,身家清白的女子谁会舍得取一块自己的肉,谁家父母又舍得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受这等苦啊。”
这话不假,人心都是肉长的,谁舍得去干这苦差事。李公公倒是有个大胆的念头,若这个消息告诉给公主,公主定是愿意的。素来公主对皇上一片孝心,细想来也没有比秋凌更适合的人了。但若是皇上知道他私自将消息告知公主,公主剜肉救父,怕是皇上病好了,他这脑袋也掉了。此事,愁啊!正当李公公愁眉不展时,一直在暗处的李兰兰忽的出声:“臣女愿意。”
众人视线皆朝声源望去,李兰兰身影慢慢出现在众人眼前。她小脸煞白,身子抖得厉害,但她一双手死死握成拳,语气坚定:“臣女愿意剜肉给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