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门口堵着上百号人，即有本村的村民，也有附近几个村的村民。当看到身为民意代表的老壮灰溜溜地从柳家出来时，这帮气血沸腾村民立马围了上来。有人火急火燎地问老壮到底谈得怎么样。老壮抹不开面子，不敢说自己怕鬼的事，摆着憨货姿态什么也不讲。旁边一个年长点的大叔顿时明白了一二，他有些失落地呼吁大伙：“看样子是什么也没谈成，大伙按原定计划，一起去柳家讨说法。我们人多，真要有点什么冲突的话，老族长就是想计较也计较不来。”

重点就是“人多”两个字，管用。三人成虎，四人为帮！说的就是这种环境。在这位中年大叔的呼吁下，大伙的胆子都壮了起来。有的举起了火把、有的拿起了剖鱼刀、有的则呐喊着怕他个卵！先把那女的杀了再说。一个个斗志昂扬，俨然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就在大伙往柳家冲的时候，老族长出来了。“想干什么你们？都给我站着！”

老族长拄着根拐杖往门口一站，嗓门并不是很大，震慑力却不小，吓得前面这拨人仓皇止步。因为老族长的身边除去张康和洛无香之外，后面还跟着十几个手里端着土枪的民兵。这帮民兵，向来以老族长马首是瞻。“龙王爷的神像被砸烂了，我比你们更心痛！但把什么罪责都怪在人家一个小姑娘身上，这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吗？”

老族长冲前面那些粗老爷们一通怒骂，骂得他们连头都不好意思抬起来。老族长又郑重其事地说：“真正有灵性的神像，它是打不破的。它破了！只能说明神灵并没有附在上面。今天可是二月二龙抬头，祭祀的大日子。这么重要的日子，龙王爷居然不回龙王庙。用你们的猪脑子好好想一想这是什么。”

底下人一阵愕然，之前他们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见大伙一个个无话可讲，老族长又一脸痛色地说：“让我告诉你们这是为什么，那是因为村里有邪祟作乱！龙王爷也爱莫能助，所以离弃了我们。眼下除了自力更生之外，我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求神拜佛不如求己。我建议大家暂时先不要出船打渔，等那邪祟作乱的事有了眉目之后再另行商议。”

“不去打渔？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人群中一个妇女小声嘀咕道：“你的家底这么厚，就算三年五载不出船打渔也饿不死。我们呢？祭祀的时候都把家底献出来了，现在穷得连锅都揭不开，不出船，一家老小都去喝西北风么？”

这话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大伙你一句我一句，场面顿时骚乱起来，甚至有个邻村男子躲在人群后面向老族长喊话：“姓柳的，你要是肯把家底拿出来给大家伙分一下，那这事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保证大家伙都没意见。”

闻言，老族长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后面一个民兵见老族长被人怼得下不来台，站出来冲天开了一枪，大声叫骂着：“手挺长的啊，居然敢伸到族长家里来！你们这些没皮没脸的东西，给你们三分颜色就乱染坊！嫌老族长对你们太客气是么？够胆的就给老子站出来，老子要是一枪嘣不出个花来，算你丫的皮实！”

这一嗓子骂得，底下那些人就像被雷劈了似的，一个个鸦雀无声。这时张康站前了两步。他对底下那些乡亲说：“今天龙王爷的神像一破，立马就有人翻船，你们心中的恐惧和无奈，我懂……”“你懂个屁的懂！你个外乡人懂什么？”

前面那个中年大叔突然怒不可遏地开嗓了，他冲张康一阵大吼：“如果没有龙王爷庇佑，我们这里所有人，以后世世代代都不能出船打渔！你知道这事有多悲惨吗？你要搞不好清楚，我们聚在这里不是图族长的家产，而是要一个说法！砸神像的人必需承担后果！”

“对，砸神像的人必需承担后果！”

后面不少人跟声附和，且极具节奏地升举着手中火把，以壮气势。作为被集体声讨的对象，洛无香一怒之下想站出来辩几句，步子才迈出来又被老族长挡了回去，老族长提醒她：“稍安勿躁，让小师傅去应付即可。”

洛无香一开始有点不明白老族长为什么不让她开口。直到发现老族长望向张康时满脸都是欣赏之色，这才恍然大悟这老族长也是个人精，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却早已看出张康做事比她洛无香要沉稳得多。无奈之下，洛无香只好乖乖站在后面，继续当看客。面对声势浩大的讨伐声，张康镇定自若地反问：“我问你们，如是龙王爷真的是个仁义的神明，他会允许你们这样随意将人处死吗？”

底下那声势浩大的讨伐声，顿时湮灭得无声无息。“只有恶魔才会因为打破了一座神像就要人性命！”

张康突然提高了几分声调，词严正色地说：“做神跟做人是同一个道理，如果没有海纳百川的胸襟，那他便德不配位，又有什么资格受万人敬仰？”

“说得好！”

一个民兵带着鼓掌，其他民兵也跟着节奏。但底下那些百姓，却依旧是一副副不甘心的姿态，只是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张康而已。当然，也有少数有想法的人觉得张康说也不无道理，如果龙王爷因为一次意外就漠视全村人的生死，那真的是配不起大家十年来的供奉。张康又道：“先不管那个所谓的龙王爷是神是魔，正如老族长刚才所说，求神拜佛不如求己。我知道你们又有人要说，大家都穷得揭不开锅了，又不敢出船捕鱼，怎么求己？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回家睡觉，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以前怎么过日子，现在还怎么过日子。其它事情交给我。”

“明天照常出船打渔？”

那中年大叔惊问。张康点头道：“没错，明早照常出船打渔，八百里洞庭，还轮不到某些邪祟来兴风作浪。”

“说得轻巧，龙王爷不息怒，谁敢出船！”

中年大叔习惯性地缩抱双臂，歪扭的脑袋也跟着缩了起来，像是很冷一样。眼看民愤无法止息，大家都是一副不想“求己不如求神”的姿态。张康转身跟老族长嘀咕了几句。待老族长点头之后，张康转身又对大家伙说：“既然大家不放心，那请大家移步湖边，我亲自出船跑一趟让你们瞧瞧那八百里洞庭到底是谁说的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