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这样问的是这小丫头。他复杂的看着小团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不恨你三哥了吗？”

来京城之后侯府的很多事自己已经听说过了。虽然子墨是个最疼弟妹的人，但对这孩子来说他确实算不上好哥哥。最起码以前是这样。小团子抱着系灵球的手臂紧了些。她点了点头，十分认真：“恨！”

“他以前对柒柒那么坏，柒柒讨厌他，很讨厌。”

姬千珏手指微颤，眸色越发复杂：“恨他却不希望他死？”

小家伙没说话，只是垂了眸紧抿着唇不开口，抱着系灵球的手臂更紧了些。姬千珏看着她微垂眼眸的样子，心口骤然有什么东西解开了。这一刻他突然明白林子墨为什么会掏心掏肺疼爱这孩子了。小家伙她值得，她终究与林思柔不同。“他会死吗？”

小团子又问了一声，她扬起小脑袋，有些哀伤的看着姬千珏。姬千珏摇头苦笑：“我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现在自己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去医治。可是有些事要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子墨的病不光是他自己的事。暗处还有一个龙若临。侯府纵然解封，但与之前相比简直四面漏风，龙若临要对候府下手，这时候是最容易的。那个男人不可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可他一旦动手，那子墨务必又要劳心劳力，到时候……姬千珏深吸一口气，不敢再想下去。小团子没有等到确切的回答，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低下小脑袋。就连刚才新发掘出本事的高兴情绪都被打散了。姬千珏瞧她躬着小身子像是小鸵鸟一样抱着双腿，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好了，这些事不是你这小糯米团子该操心的。”

既然子墨不想让弟妹们担心他，那自己也有责任帮子墨隐瞒。小团子扬起脑袋，疑惑的看着他。姬千珏戳戳她小脑门：“有我呢，不用怕，连你五哥的腿我都能治好，你三哥的病也不算事。”

“嗯！”

小团子重重点头，而后勾唇笑了。大夫哥哥确实很有本事，而且他跟三哥关系这么好，一定不会让三哥死的！姬千珏瞧她重新高兴起来，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想听听你三哥的事吗？”

小团子愣了下，有些诧异，随即眼睛一亮，嘿笑着凑过去：“听~”柒柒还从没听过三哥以前的事呢。姬千珏伸手掐了掐她的小脸，视线落在湖面上陷入沉思。“我刚认识你三哥的时候你们娘亲还活着，那时候我因为没能考上灵音学院被家里人打了一顿，跑出来。”

“那天下了大雨，我走在一个人都没有的大街上，被你三哥撞倒，然后被他拽到屋檐底下一块躲雨。”

“许是当时心情真的太差又或许是缘分，我那天跟你三哥说了很多。”

“你三哥给了我酥糖安慰我，还邀请我到家里去玩，虽然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我一次都没去成。”

而且那糖自己也是后来才知道他是买给林仲雷的，好像是林仲雷爬树摘果子摔了手臂。他买糖回去哄弟弟。呵，现在想来怪不得子墨那臭小子从小就会安慰人，感情那时候把自己当成他弟弟哄了。“再后来我们就频繁见面，我带他去打猎去斗角场，他每次都很高兴。”

小团子认真的听着，听入了神便不由自主趴在男人膝盖上。姬千珏低头揉揉她的小脑袋：“你知道么，你三哥从小就聪明。”

“明明是第一次去，却不过片刻就能上手，比我这被先生精心教导过的人进展更快。”

“他有时鲜衣怒马，有时激扬文字，有时惊才艳艳，有时张扬肆意，意气风发的很。”

“那时候我就在想，子墨他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纯粹最干净的人。”

是的，以前的林子墨既张扬又洒脱，是个最鲜亮的少年郎，谁也比不过他。可什么时候，他渐渐的不再频繁跟自己见面，脸上渐渐的带了忧伤和疲倦？或许是他告诉自己府上新来了一个不认识的妹妹时。又或许是他跟自己诉说常年不在家的父亲又寄来一大堆欠款条时。再或者是他第一次浑身伤痕出现在自己面前笑着跟自己说‘抱歉，明天不能来赴约’时。小团子歪头看着他，突然道：“你跟三哥真的是很好的朋友。”

“很好的朋友么？”

姬千珏苦笑着摇摇头：“其实我不配做他的朋友，我根本不了解你三哥。”

以前自己以为很了解子墨，那个什么都比自己强的少年一直是自己追逐的榜样。可自己却是到很久很久之后才知道。就算是小墨跟自己在一起最快乐的那段时间，侯府中亦是有一堆糟心事。但他从来都没有跟自己抱怨过。他反而一直听自己抱怨‘今天因为修炼心情不好所以不想吃饭’一类的话。现在想想，当时小墨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一边听自己抱怨一边安慰自己的呢？他一定觉得自己很幼稚很任性，因为自己苦恼的事在他看来简直是小孩子过家家。“那后来呢？”

小团子期待的望着他。“后来我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

姬千珏声音比刚才小了。“我因为无法进灵音学院学习而被送到云烟谷学习医术，临走时我跟你三哥约定一定会早些学有所成回来。”

只不过自己再回来时，已过去三年。而再见到小墨的那天……姬千珏深吸一口气，死死攥了拳，再也回忆不下去。那天的事无论如何是自己不想回想起来的。“大夫哥哥？”

小团子扯了扯他的衣袖：“你怎么了？”

姬千珏艰难的扯了扯嘴角：“是时候该吃午饭了，你也该回去了。”

有些事柒柒不能听，一直被子墨护着的弟弟们也不能听。那场大火，是子墨一生的污点，也是他最不想让家人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