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潜化身小魔头,一眼看穿伏杀者根脚来历。 按说到此时,他该出手收拾残局,将那“天魔妃子”擒拿下来。 但他并未这般做,依旧躲着群魔中,摸鱼划水。 而另一头,三身魔得了陶潜传音提醒,立刻便有动作。 就听见“嘭”的一声,其身躯化作魔雾消失在原地。 正好,避开那致命血匕。 挪移闪身,在另一处现身,再一瞧那血匕,变作陶潜模样的三身魔顿时面色大变,惊叫道: “戮魔血匕!”
“好生歹毒,域外天魔或是修行魔道的生灵,若遭你一割喉,法身连带着神魂,都要一起灰飞了账。”
“你是何方天魔妃?”
“与我陶潜有何冤仇?”
“缘何在此伏杀我?”
三身魔显然非常入戏,且尽责。 晓得自家老爷在暗处划水偷瞧,索性接连三问。 若运气好些,说不得能从眼前这头“天魔妃”嘴巴里挖出些来历信息,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许是这魔头或是陶潜,运气真个好。 那天魔妃似乎也不惊讶自己一击不中,面上闪过一抹了然之色,那牛角下一张千娇百媚的脸露出魅惑笑容。 一双猩红魔瞳,盯着陶潜左瞧瞧右瞧瞧。 葱白如玉般的手指,把玩着手中对于魔修魔头无比致命的血匕。 旋即,张口便道: “能认出这血匕,算你这祖地出来的土魔子还有些见识,不枉你生了一张不错的脸蛋,只不晓得你那活计怎样,最好别是个银样镴枪头。”
“至于本公主是谁?”
“好叫你这魔子晓得,吾乃天魔界,荼罗国主【赤星魔主】之女,荼罗公主是也。”
“吾夫君,乃是无极天界,秘魔一脉道首【无极魔主】嫡传大弟子苍兕真君,此次秘魔中兴之主的位置,必是我夫君的囊中之物。”
“你这小白脸既然能躲过本公主的刺杀,运道不错,本事也有些,但最好还是到此为止,速速退回祖地准备迎接我夫君的降临。”
“若不听从,本公主可不管你背后站着谁,当场便宰了你。”
…… 一番毫无遮掩的话,将这魔妃的性情显露无遗。 天真幼稚,娇蛮残暴。 同时也瞧得出来,是个无有什么心机但来头巨大的女魔。 陶潜在一旁,自然也听了个全。 “赤星魔主……嗯?莫名有些熟悉,当年我修炼唤魔法,曾有个本相为独眼老太婆的魅心魔变化为天魔公主来迷我,还给自己取了个人族名字,叫什么金铃儿,这一回倒终于遇上正主了?”
“其夫君是另一界秘魔子,这倒是不令人意外。”
“无极魔主首徒苍兕真君!”
“先前姜鸾师叔介绍过的对我威胁巨大的几位秘魔子中,正有此人。”
“不过师叔也说,苍兕真君修炼的乃是《无极魔经》,实力强大,性情狂妄,精擅以力压人,不像是那种会派遣妾室出来伏杀竞争者的人,莫不是这荼罗公主私自决定的?”
陶潜的这些念头还未落下。 那头勉力保住自己第一条命的三身魔,已开始收网。 它作为天魔界土著,自然晓得“荼罗公主”的分量,是它完全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可在此时,不得罪却又不行。 就见这魔头一边探手入怀掏摸东西,一边心底接连嘀咕道: “哼,任凭你靠山再大又如何,要比这个,我还没见过谁能与我家老爷一较长短的……那劳什子苍兕真君也是个绿毛龟,既开始打探我家老爷,怎还不知晓老爷的喜好?”
“这女魔以这等外相面目出现在老爷面前,岂不闻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嗯?我若将这女魔擒拿献给老爷,岂不是又立一功?”
三念落定。 这魔头立刻便咋咋乎乎主动传音给陶潜,喊道:“老爷您瞧好吧,小的知你喜好,这就将刁蛮女魔擒下献来。”
陶潜闻言,不由得满脸问号。 不待他回话,那三身魔已是从怀中掏出一件魔宝来。 只瞧外相,却是一团通体漆黑,脏兮兮的绳网。 若是仔细观瞧倾听,立时就可见得足足有四万张魔头面目在其中哀嚎嘶吼。 一瞬,那荼罗公主变了面色,惊叫道:“诸天魔网!”
她叫声刚起,三身魔已将手中魔网抛出。 刹那! 宛若是一个完整的天魔界,或是魔狱界展开降临,充斥这秘径。 魔焰焚天,阴雷滚滚。 足足四万头凶神恶煞,饥肠辘辘的魔头汹涌而出。 眨眼功夫已是将场中那些个剧毒魔雾,以及那一头头天魔兵卒,连皮带骨,吃了个干净。 仍旧不知饱足,一双双泛着绿光的魔眸纷纷盯上那荼罗公主。 正欲扑过去,可此时却见那女魔也冷哼一声,张口一吐,一件细小魔宝飞出。 仔细一瞧,竟是一面精巧魔扇。 迎风便涨,转瞬被女魔握在手中,径朝着扑过来的四万头饥魔一扇。 恍惚风雷炸裂,水声滚沸,更有魔石如雹倾盆,无形魔焰焚天……四万饥魔齐齐遭了殃,要么被炸的只剩残躯,要么被砸的满头鼓包,更惨的直接被烧成焦炭,风雷一鼓荡,直接就干脆了账。 偌大一张诸天魔网,也因此被吹的鼓胀起来。 “好宝贝!”
三身魔化作的陶潜,不由自主便这般喊道。 它倒是个极合适的捧哏,哪怕被这宝物扇的浑身灼痛,烟熏火燎,双眸都睁不开,也仍要喊这一声。 显然又是下意识的想为自家老爷套取情报,这反应让陶潜原谅了他先前的咋呼。 至于诸天魔网,本就是陶潜交予它护身遮掩所用。 姜鸾师叔言说他途中至少要遭遇三次伏杀,而这魔头仅有三条性命,却要省着点用,总不能一次伏杀,就丢一条命去,着实浪费。 那头荼罗公主听得陶潜惊叹,转瞬忘记自己麾下魔军已经被吃光,不由露出自得之色。 轻扬雪颈,牛角向天,傲娇道: “算你这土魔子有些眼光。”
“此宝唤作【太阴赤星天魔宝扇】,乃是我父搜罗诸灵材,以太阴魔焰煅烧百年,这才炼成。”
“你那诸天魔网,也算是个好物件了。”
“可与我这宝扇相比,却差得远哩。”
“我只扇得这一下,所以你这魔子尚能完好站着,那魔网也只损了些魔头,可我若是再扇第二下,届时便将有无穷尽的太阴魔焰汹涌而出,保管将你连同那诸天魔网,一起烧成灰烬。”
“不过我瞧你还算顺眼,只要你乖乖回转祖地,放弃与我夫君争锋,本公主便不取你性命。”
…… 听得这些,不管是三身魔,还是仍在划水的陶潜。 不由得都沉默了,甚至差点要生出愧疚之心来。 好个老实女魔! 陶潜虽经历颇多,但过往仇敌中,绝无这般实诚的。 问什么,就答什么。 甚至于都不需要问,赞叹一句,她自己主动就说了。 当然,实诚归实诚。 这女魔毕竟是一尊魔主的女儿,一位魔君的妻子,性情颇为残暴,来此伏杀陶潜本就是带着目的。 不达成,她如何肯干休? 她显过那宝扇威能,又吐露条件,见“陶潜”只是将那诸天魔网收回,捏在手中,却不投降,只是在原地死撑着,不给明确答复,面色不由再度冷淡下来。 “怎?你不愿从我?莫不是真要找死?”
“也好,本公主听闻当年秘魔祖地强者辈出,后来遭了灾劫才变成破落户。”
“来来来,且看看你还有何种手段,何种宝物,能抵住本公主的太阴宝扇。”
说话间,她已是扬起藕臂,再要扇风。 可也就是这个时候,前方阵中,骤然冲出一个身着华彩戏服,威风凛凛好似小将军的律令魔头。 这魔头不知何故,竟反叛主子。 先是一声大喝:“贼厮莫动,将宝贝予我。”
而后趁着陶潜愣神,果然将那诸天魔网抢了过来。 旋即,一个闪烁便往荼罗公主遁去。 一边遁过去投靠,一边则连连喊道: “公主殿下莫要扇我,小的乃弃暗投明来了。”
“这贼厮虽生的一副好面相,实则是个黑心贼,惯常凌虐我等属下,生死常伴,画饼充饥,小的实在受不了,如今终于见得明主,这才弄险抢了宝贝来投,还请公主殿下施法庇我一庇。”
这小魔头,说到动情处,语气竟有些哽咽。 一瞬间,包括三身魔在内的所有魔头,纷纷都陷入怔愣状态。 发生了何事? 老爷这是作甚? 这是何种演技? 不止是它们脑海中疑问连连,那荼罗公主也是类似反应。 变故发生太快,她来不及多加思量。 她也识得【律令魔】这等魔种,既号律令,自然是有着言灵之力,又有着非凡遁术。 而眼前这个陶魔子,虽长的不错,但瞧着的确像是个惯常凌虐天魔的主。 别的不好说! 只说诸天魔网此宝。 捕捉来四万头天魔只是第一步,后续将它们炮制成威力莫测的“饥魔”,才是炼宝的重中之重。 非是心狠手辣之辈,根本炼不成。 有这诸多证据,她下意识选择了相信这个阵前反叛的小魔头。 她哪里想得到? 那诸天魔网,是一位秘魔遗老借陶潜使的。 一念至此,荼罗公主让真正的陶潜近身了。 “公主殿下,接好宝贝。”
陶潜化作的律令魔一边喊着,一边将那诸天魔网塞过来。 原本她一手持着戮魔血匕,一手持着太阴宝扇,见此只得先收起血匕,空出手去接魔网。 扇风动作,顿时也停歇。 可就在她探手要将魔网抓来时,却发觉面前的“律令魔”变了。 由小,变大。 转瞬间,满脸笑盈盈之色的陶潜,已站在她面前仅一掌距离处。 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惊觉不对劲。 明明麾下有魔头阵前反叛,可那“陶潜”面上却无丝毫愤怒怨恨之色,反而一脸同情之色看着她。 不,不止是他。 那仪仗中其他大大小小的各色魔头,也都是一样的神态。 “不好,中计了。”
此念生出时,哪里还来得及。 早在她反应过来前,陶潜已真个动手。 先是那“诸天魔网”,这等宝贝在区区一头三身魔手中的威力,自然不可能与在陶潜手中相比。 只用法,便大不同。 陶潜单手搓揉,魔光四溅中,魔网骤然解体变作一根根漆黑丝线,每根丝线上皆附着有无形魔焰,以及数千饥魔,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荼罗公主的护身魔光在魔焰灼烧、饥魔啃噬双重打击下直接溃散。 下一刻,公主发出惨叫,她竟被魔网捆了个严实。 那些个灼烧着的丝线,甚至于直接勒入其血肉中。 与此同时,她那雪白脖颈也正式落入陶潜手中,恐怖到足以瞬息将其法身心魂摧毁的剑意,在此人掌心蠢蠢欲动。 耳边,陶潜那充满戏谑的声音姗姗来迟: “汝既是苍兕真君之妻,吾便喊你一声嫂嫂。”
“虽不知晓嫂嫂是自作主张前来伏杀陶某,还是苍兕道友遣你来的,但嫂嫂这般行径,着实不该。”
“嫂嫂切莫妄动,那魔网中的四万饥魔早得了我的命令,一有不对即刻就侵入嫂嫂法身,吞吃血肉,分割脏腑,污染心魂,纵使你能保住性命,道基也要被损个七七八八。”
“还有我这将发未发的‘荡魔一式’,嫂嫂既也算是我秘魔宗人,自然晓得此剑对于嫂嫂这等魔族生灵的威力。”
“嫂嫂放心!”
“陶某不杀你,只想请嫂嫂与我叙叙话,聊些家常……” 陶潜这些话,在他看来无甚问题。 他本来也没打算当场就斩了这位荼罗公主,倒是希望通过她,能了解了解“苍兕真君”这位强大竞争者,以及其他的秘魔子。 他倒是想的不错,却没念及荼罗公主如何想? 这女魔,被其父其夫保护的极好。 虽是个魔族出身,天生残暴性情,偏生又不曾见识过多少人心险恶。 眼前,是第一遭。 她过往诸多心念都遭了冲击,哪里能感受到陶潜的好意? 她感受到的,只有恐惧。 脑海中,诸念爆发: “这便是真正的秘魔子?”
“奸诈无耻,卑鄙小人。”
“他既惯常凌虐天魔,我这等千娇百媚,世上一等的天魔公主落入其手,岂不是更要遭殃?”
“不行,我乃苍兕之妻,绝不能叫旁的秘魔子玷污了去……” ps:求月票,求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