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几个，你们怎么看？”

乔日升的目光从孔焕、周仲文等几个铁杆心腹的脸上扫过。　　停顿了下，又道：“不管怎么说，这都花了老子五十两黄金，万一要是假消息，那他妈的可就亏大了。”

敢情经过一番讨价还价，　　最后先付了五十两黄金。　　至于剩下的九百五十两，乔日升压根就没打算给。　　如果情报是真的，给养和美械装备都已经到手了，再把剩下的黄金交给八路军，那他不就成二傻了吗？　　孔焕说道：“大哥，我觉得不像是假的。”

周仲文道：“管他真的还是假的，去了不就知道了。”

另外三个铁杆心腹也是一个意思，说了等于什么都没有说。　　“我就多余问你们几个。”

乔日升摇摇头，又扭头问李侠道，“李侠兄弟你说呢？八路军值不值得信任？”

李侠说道：“八路军估计没安好心。”

“还是李侠兄弟一语切中要害！”

乔日升一拍大腿说道，“八路军这是二虎竞食，利用这批给养和美械装备挑起咱们晋北剿匪军跟晋绥军之间的争斗，等到咱们晋绥剿匪军跟晋绥军斗得两败俱伤，他们八路军就能坐收渔翁之利，先不说别的，八路军新一团团长丁伟就几次提出来收编咱们晋北剿匪军，打的就是这主意。”

几个铁杆心腹纷纷恭维，还是大哥看得透。　　乔日升又问李侠道：“李侠兄弟，那你说我们该不该出手？”

李侠一脸严肃地道：“出手不出手是大哥你应该考虑的事，我反正只要你一声令下，就保证冲在第一个，砍人！”

乔日升闻言顿时大笑出声。　　李侠的这一番表态让他满意极了。　　真是个好兄弟，身手好就不说了，关键还知进退。　　但是下一秒钟，乔日升便收起笑容一脸冷酷的道：“八路军固然没安好心，但他们错估了我们晋北剿匪军！”

“如果我们晋北剿匪军还是只有两千来人，就算借助地形之利，也未必就能吃得下四千晋绥军，但是现在，咱们晋北剿匪军已经收编了雁北救国军，兵力已经超过了三千人，那么再借助有利的地形，就能轻松打败四千晋绥军！”

“所以，八路的二虎竞食之计是痴心妄想。”

“最终他们只能白白给咱们送给养、送装备。”

顿了顿，乔日升又道：“明天咱们哥几个就沿着公路侦察，找到一个合适的地形，然后就专等着包晋绥军的饺子。”

……　　转眼间又是十天过去。　　杀虎口，口外是蒙古，口内是山西。　　古代山西因为土地太过贫瘠，养不活那么多人，就只能到蒙古去找生计，而但凡去蒙古找生计的人，多要从杀虎口经过，所以叫做走西口。　　杀虎口现在属于绥军的防区，安全还是有保障。　　但是吴子强、段荣卿的神经却开始紧张了起来。　　段荣卿是中央军独九十四旅一团的团长，也是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的老兵，算是梁钢从老部队带来的铁杆。　　吴子强说道：“段老弟，再往前走就是英县地界，这可是乔日升那土霸王的地盘，咱们必须提高警惕了。”

“吴团长说得是。”

段荣卿道，“乔日升不可小觑。”

“唉。”

吴子强叹口气，又道，“咱们两个团要都是齐装满员，区区一个乔日升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可恨的是，我们团现在就是个空架子而已，看着是一色的美械装备，但其实只有少量弹药，山炮连更是他娘的一发炮弹都没。”

顺便再多说一句，前往河套接应的时候，段荣卿的这个团携带了武器弹药，吴子强的这个团为了减负是空着手去的。　　因为去的时候没有任务，而且还有段荣卿的一个步兵团同行，安全有保证，所以空手去也没问题，等到回来的时候，他们团就已经接收了原本属于中央军独九十四旅的那一个团的美械装备以及一个营的山炮，所以安全上就更没问题。　　但是跟陈布雷汇合之后，吴子强才发现美械装备的数量没错，但是搭配装备的一个基数的弹药却被胡宗南以“剿匪急需”的名义给挪用扣留。　　想起这个，吴子强就又是恨得咬牙切齿，胡宗南实在太可恨。　　要不是因为有陈布雷在，估计这批美械也很难出得了西安城。　　段荣卿因为见惯了白眼，也受尽了欺辱，反而对这些看淡了。　　当下段荣卿劝道：“吴团长，看开一些吧，党国这样的事情还少吗？你们独一旅的处境其实还算好的，我们独九十四旅才真的是可怜。”

不过话就说到这，具体怎么可怜一概不说。　　因为无论是梁钢还是段荣卿，都不想卖惨。　　身为军人，男人，头可断血可流，卖惨却不是他们应该做的。　　被段荣卿这么一劝解，吴子强的心情果然好多了，人性大抵就是这样，看到有别人比自己更惨，心情就能好起来。　　当下吴子强又道：“不过接下来的这段路程，就拜托老弟你了。”

段荣卿点点头道：“吴团长请放心，乔日升的晋北剿匪军不是个善茬，可是我们中央军独九十四旅也不是吃素的。”

两人正说话之间，陈布雷带着卫队跟了上来。　　陈布雷的这个卫队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雷仰汤率领的卫队，专门跟来保护陈布雷安全的，因为这一路除了绥军的控制区之外，还要经过乔日升的防区，阎西山担心陈布雷的安全所以把自己的卫队调了来。　　“二位团长，这应该是杀虎口了吧？”

陈布雷问道。　　“回陈主任，这里便是杀虎口。”

吴子强说道，“我们山西穷哪，遇到灾年实在活不下去时，就只能走西口去口外，这杀虎口就是必经之路。”

“以往这杀虎口都有土匪盘踞，专门打劫过往行人商旅。”

“几百年来，不知道有多少走西口的客商行人遭了土匪的毒手。”

说到这一顿，吴子强指着地面说道：“这地底下埋的都是我们山西人的白骨，都是我们山西人的血泪哪。”

陈布雷便轻叹了口气，喃喃低语道：“国势唯艰，民如草芥哪。”

在国民政府的诸多高级官员中，陈布雷还算得上是忧国忧民的。　　过了杀虎口，便进入英县地界，吴子强和段荣卿都提高了警惕，唯恐乔日升带着晋北剿匪军跑过来劫道。　　然而，让吴子强和段荣卿意外的是，　　一直走到英县与福安县的交界地带，都风平浪费，没出任何事。　　眼看着前面不远就是福安县的地界，就是独九十四旅的防区了，吴子强和段荣卿就难免松了口气，看来乔日升还是有自知之明，没敢跑来招惹他们中央军。　　看看天色已经快中午，吴子强便道：“段老弟，不如休息一会儿，吃个中饭？”

“嗯。”

段荣卿点头道，“先饱餐一顿，就能一口气走到天打冈了，只要到了天打岗就彻底安全了，你我兄弟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当即下达命令原地休整，又让炊事班找水做饭。　　很快，原野上就升起袅袅炊烟，炊烟之中有米饭的香味弥漫开来。　　吃完饭休息了半个小时，吴子强正要下令开拔，忽然感觉肚子疼。　　“哎哟，我这肚子。”

吴子强捂着肚子对段荣卿道，“段老弟，先别急着开拔，我得找个地方解个手。”

“没问题。”

段荣卿说道，“快去快回。”

“就一会，一会就好。”

吴子强转身就走。　　目送吴子强背影远去，段荣卿鄙夷得摇摇头。　　让你狗日的刚才贪吃，现在吃多撑坏肚子了吧？　　然而下一秒钟，段荣卿嘴角的笑容便逐渐凝固，因为紧随吴子强之后，又有几个军官捂着肚子找地方解手。　　其中也有他们中央军独九十四旅的军官。　　“这什么情况？”

段荣卿隐隐感觉不对。　　再接下来，局面更是急转直下，因为越来越多的官兵开始找地方解手。　　最后因为解手的官兵实在太多，找不到空地方，干脆就原地蹲下解手。　　很快，空气中就弥漫起中人欲呕的恶臭，段荣卿和少数没事的官兵赶紧转移到上风口暂驻，不然这个臭味真的能把人熏死。　　陈布雷也属于没事的少数人之一。　　陈布雷道：“段团长，情况不对啊。”

“嗯，我也看出来了。”

段荣卿道，“水源有问题！”

“你是说……”陈布雷脸色微变道，“被人下毒了？”

“十有八九！”

段荣卿道，“而且多半是乔日升的人干的，这个狗东西，到死也就是个马匪，专爱使这种下三滥的阴招。”

陈布雷道：“要不要派人去求援哪？”

“没用的。”

段荣卿摇头道，“乔日升既然使出了这样的阴招，就一定会在周围派出游骑兵，我们的通信兵不可能躲过他们的猎杀。”

“那怎么办？”

陈布雷道，“不能就这样干等着吧？”

“我们暂时还是安全的。”

段荣卿说道，“因为乔日升不可能知道吴团长的部队只有枪炮没有弹药，所以凭他们晋北剿匪军的区区两千乌合之众，是不敢跟我们两个团四千多正规军硬碰硬的，所以现在我们只需做好防御就行。”

正在说话间，吴子强带着一身臭气走过来。　　才片刻不见，吴子强已经脸色苍白两腿打飘。　　“荣卿老弟，情况不对。”

吴子强喘息着说道。　　“我们的饭菜被下毒了，我们的部队里有奸细。”

“吴团长，不是饭菜。”

段荣卿道，“是水源被下毒了。”

“水源？！”

吴子强懊恼的道，“该死，真该死，没想到大半的路途都过来了，却在快到家的当口中了暗算，乔日升这个狗东西可真是阴险。”

“是。”

段荣卿沉声道，“乔日升这厮确实厉害。”

……　　三公里外一个光秃秃的山头上，有一小簇植被。　　在这簇植被下，就躲着乔日升、李侠以及孔焕他们几个。　　乔日升的手里举着一架望远镜，借助望远镜，可以清楚地看到前方山谷中，光着屁股蹲了一地的国军官兵。　　看着那一排排的光屁股，乔日升却乐开了花。　　“李侠兄弟，你真神了。”

孔焕一脸佩服得道，“前些天，这伙国军可是一直都是分开做饭并且分开吃饭，这样的话就算下毒也只能毒倒一部分国军，可是今天，这些国军为什么突然之间就转性了？”

李侠哂然道：“道理很简单，因为就快要到家了。”

“对，因为他们就快到家了。”

乔日升笑着说道，“这时候人就会松懈下来，而一旦松懈下来就容易中招。”

说到这一顿，乔日升又把目光转向钟镇岳，问道：“老钟，骑兵都派出去了？”

“派出去了。”

钟镇岳点头道，“这伙国军死定了，无论他们向哪个方向派出通信兵，都绝对不可能躲过我们的骑兵的猎杀。”

“那就好。”

乔日升狞笑着说道。　　“那我们就等着，等着这伙国军拉到腿软，然后收拾他们。”

听到这话，孔焕、周仲文等心腹的脸上便露出得意的诡笑。　　……　　山谷之中。　　吴子强又拉了一泡，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唉。”

吴子强捶了下地面，懊恼的道，“早知道带一部电台就好了。”

“电台？”

陈布雷神情一动，说道，“我带来的美械装备里不是就有无线电台吗？能不能通过无线电台联络上中央军独九十四旅或者晋绥军独一旅？”

“陈主任，联系不上的。”

段荣卿摆了摆手，苦笑道，“这些军用无线电台的通讯距离只有十五公里，要那种能够收发报的电台才能联络上旅部。”

“那怎么办？”

陈布雷道，“就只能在这里干等下去？”

“是的，目前看只能这样。”

段荣卿点点头，又道，“但好在我们从五原开拔之前，曾经通过绥军的电台与旅部联络过。”

“所以，旅部大概能判断出我们到达的时间。”

“也就是说，如果今天傍晚之前我们还没到天打岗，旅部就该知道我们已经出事。”

说到这一顿，段荣卿又道：“这也就是说，早则明天中午，迟则明天傍晚，旅部的援军一定会赶到这里，我们只需要坚守一天即可。”

“是吧？那还好。”

陈布雷闻言松了口气。　　吴子强有些惭愧的道：“荣卿老弟，辛苦你了。”

“这没什么。”

段荣卿摆摆手又道，“不过吴团长，你们团还是要做个样子，不能让乔日升看出来你们团没携带弹药。”

“这我知道。”

吴子强道。　　两人说话间，周围是一片的哎呀声。　　段荣卿再起身环顾四周时，发现不少官兵已经拉得浑身发软，坐都坐不住，索性抱着枪一头躺在了地上。　　……　　三公里开外，小山包顶上。　　孔焕狞笑道：“大哥，国军已经不行了，动手吧？”

“不行，还不到时候。”

乔日升断然拒绝道，“国军的美械还有国械可不是吃素的，尤其是那批美械，火力凶得很！”

顿了顿，又道：“所以，不到国军拉得动都动不了，不可贸然进攻。”

乔日升正说话之间，负责率领骑兵遮断战场的五金刚杨作相回来了。　　而且杨作相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来了一个人，而且还是个熟人。　　“是你？”

看到去而复返的刘二堂，乔日升的脸色垮下来，“国军还没解决掉呢，就急着收尾款哪？我告诉你，没这样的好事。”

刘二堂哂然一笑说：“我们八路军向来一言九鼎，说等完事后再收取尾款那就一定会等完事之后再收取尾款，又岂会食言而肥。”

“不是来收尾款的啊？”

乔日升道，“那你干吗来了？”

刘二堂笑了笑，说道：“当然还是卖情报，一条价值一千两黄金的情报。”

乔日升刚喝了一口水，听到这话便嘴里的水全喷出来，喷得孔焕满脸都是。　　“老孔，对不住啊，我不是有意要喷你啊。”

乔日升道了句歉，又对刘二堂道，“你们八路是不是真的穷疯了？随便一条破情报就要卖一千两黄金？”

刘二堂伸手一指前方山谷中的国军，说道：“我就问乔司令，这么多武器装备还有弹药值不值一千两黄金？”

乔日升顿时就沉默了。　　因为国军手中的这批武器装备还有弹药价值何止一千两黄金，十万两都不止！　　英县虽然地处穷乡僻壤，但这并不意味着乔日升就没有见识，事实上乔日升是见过大世面的，也知道一个美械师的全套装备价值不菲。　　一个美械师的全套装备，就算是简版美械师，价值也至少得两千万美元往上。　　一个步兵团加一个山炮连的美械装备加弹药，至少价值五百万美元，按照现在的国际黄金价，就是整整14万两黄金。　　不过乔日升也不是那么容易唬住的。　　当下乔日升道：“当然是值这个价，可问题是，就算我不买你的这份情报，前面山谷中的这批美械装备还有国械也都是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