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声刚停，关大山和另一名战士便立刻从掩蔽物后面冲出，对着对面屋子里的鬼子机枪阵地一顿扫射。　　鬼子的机枪组其实已经被当场炸死。　　但是关大山和另外一名战士还是倾泻了差不多半个弹夹。　　反正他们现在又不缺乏弹药，突击队的冲锋枪子弹管够。　　“团长，一楼安全！”

停火之后，那名战士快速地把一楼检查了一遍，发现再没有隐藏的其他鬼子。　　关大山立刻来到受重伤的战士面前。　　蹲下身一看，那名战士早已经牺牲。　　关大山轻叹一声，端起冲锋枪继续往前突进。　　作为一名战士，他们根本就没有资格悲伤，也没有时间悲伤，因为下一个牺牲的或许就是他们自己，身为一名军人，在战场上牺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再往前突进时，却遇到了一栋砖混结构的小洋楼，颇为坚固。　　这栋小楼的侧墙上连一个窗户都没有，或许原本是有窗户的，不过被鬼子改造之后堵住了，只在临街方向开了门窗，充当射击孔。　　这明显是被鬼子加固改造过的一个据点。　　隔着砖墙，甚至还能够听到鬼子的吆喝声。　　这个时候，关大山他们就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炸开砖墙突入，要么利用飞爪从楼顶的天台攀爬进去。　　不过看了看这栋小洋楼的高度，关大山果断放弃了爬楼的决定。　　因为这栋小洋楼有三层，在这片街区之中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关大山不相信楼顶没有鬼子的火力点，所以他们爬上楼顶只能是送死。　　“小九，准备手榴弹！”

关大山对刚刚补充上来的一名战士喝道。　　那名战士便立刻腰间解下四颗手榴弹，觉得不够，又从另外一名战士那里拿了四颗，然后解下一条绑腿将八颗手榴弹捆成了一捆。　　“用刺刀！”

关大山又道，“挖个墙洞。”

直接用集束手榴弹炸砖墙，未必能炸开。　　但是如果先挖开一个墙洞，效果就会大增。　　小九便立刻掏出刺刀挖墙，但是砖墙砌得很坚固，居然挖不开。　　“团长，挖不动。”

小九一边用刺刀撬砖一边说道，“刺刀都他妈的撬弯掉了。”

关大山定睛看时，果然看到小九手里的刺刀已经弯折成九十度，得亏鬼子的刺刀质量不错，要不然早就断掉。　　看来得另想办法。　　四下里扫了一圈，关大山便有了办法。　　“小九，别撬了，快把这大橱搬过去。”

关大山道。　　小九和另一名战士便赶紧跑过来帮忙，这大橱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木料打造的，死沉死沉的，至少有两百斤重！　　关大山带着两名战士把大橱搬过来贴住小洋楼侧墙。　　想了想，关大山觉得不保险，又搬来许多重物压后。　　在那栋民房里有一方磨盘石，也被关大山他们搬过来。　　最后关大山才让小九把集束手榴卡进大橱跟砖墙中间，又用预留的拉绳一下将二十颗手榴弹的拉环同时拉开。　　这时候又有几个战士跟上来。　　所以关大山索性准备了二十颗手榴弹。　　几秒钟后，只能轰的一声巨响，几乎把人耳膜都震聋。　　不等爆炸产生的硝烟散开，关大山便已经冲到爆炸点，只见弥漫的烟尘之中，压住集束手榴弹的大橱已经被炸得四分五裂，顶在大橱后面的磨盘、柜子什么的也被炸飞，小洋楼的侧面砖墙上也被炸开了一个大窟窿。　　想也没想，关大山端着冲锋枪对着窟窿就一个长点射。　　打完了半个弹夹，又从腰间解下一颗手雷扔进了对面。　　几乎同时，小九和另外四名战士也扔出了手中的手雷。　　四颗手雷在对面楼内轰然炸开，飞卷的烈焰中隐约可以听到几声惨叫。　　关大山换了一个弹夹，正要冲进窟窿时，一团黑乎乎的物体忽然从窟窿对面扔过来，骨碌碌滚落在地。　　“手雷，躲！”

关大山怒吼了一声，猛然向着侧面扑倒。　　小九和另外两名战士也是赶紧卧倒在地。　　下一刻，呲呲冒烟的手雷便轰的一声炸开。　　离得最近的小九当即发出一声闷哼，看样子是中招了。　　“去死吧！大日本帝国万岁！”

随即两个鬼子端着刺刀从窟窿冲过来。　　这两个鬼子不仅凶悍，战术素养也是极高，反突击的时间点可以说选得恰到好处，一下瓦解掉关大山他们的进攻。　　刚刚卧倒的两名战士，还没等他们爬起身，鬼子就已经抢先扣下扳机。　　枪声响过，两名战士当即中弹倒地，而且都被打中心脏，当场就牺牲。　　趁着两名战士拿命换来的短暂间隙，关大山终于坐起身，举起手中的冲锋枪正要开火之时，却听到咔的一声轻响。　　敢情在他面前横着一根不知道哪来的梁木。　　冲锋枪撞上梁木，由于太过用力，一下把枪撞得散架。　　那两个鬼子瞬间意识到危险，不及拉栓退壳便端着刺刀冲了过来。　　“去死吧！”

前面那个鬼子一记突刺捅过来，关大山来不及拔出后背的鬼头刀，只能疾探双手一把夺住鬼子刺刀。　　当鬼子刺刀被挡住时，锋利的刀尖离关大山的胸口只有咫尺之遥。　　然而危机并没有解除，就在关大山准备卸下刺刀反杀那个鬼子时，另一个鬼子也已经端着刺刀冲过来，照着关大山的腹部就是一记突刺。　　关大山只能双脚蹬地，勉力往后滑行了少许。　　“噗！”

鬼子的刺刀重重戳在关大山两腿中间。　　因为捅得太过于用力，鬼子把刺刀都给捅弯了。　　关大山瞬间感觉裆部凉飕飕的，也不知有事没事？　　那个鬼子一刀刺空，当即收刀，后撤半步准备再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噗的一声轻响，一截滴血的刀尖忽然从那个鬼子张开正在嚎叫的嘴里穿出来。　　紧接着另一个鬼子也被刺刀捅穿了背心。　　关大山狼狈地爬起身，只见又有两名战士跟了上来。　　喘了口气，稍稍平息了一下悸动的心情，关大山指了指地上的鬼子尸体。　　跟上来的两名战士会意，当即抬起一具鬼子尸体，扔过前方砖墙的窟窿。　　就在尸体越过窟窿的那一瞬间，对面屋子里便响起两声枪响，果然还有鬼子。　　早在鬼子枪响之前，关大山和两名战士就已经挎着冲锋枪从窟窿冲进去，只见两个鬼子半蹲在二楼的楼梯口处，正在麻溜的拉枪栓。　　关大山和两名战士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两个鬼子当即被打成了筛子，这就是装备的优势。　　再环顾四周，小洋楼的一楼已经看不到一个鬼子。　　打了个手势，关大山当即身先士卒，从楼梯向二楼发起进攻。　　刚上到二楼，便听到激烈的机枪扫射声，这是九二式重机枪！　　顺着枪声，关大山很快找到了部署重机枪的那个房间，只见两个鬼子正蹲坐在充当射击孔的小窗口前，对着外面的大街疯狂地开火。　　八路军的进攻除了逐屋推进，也有沿着大街推进。　　鬼子此刻正在扫射的，就是沿着大街推进的部队。　　其中那个弹药手侧对着房门，一下就看见了关大山。　　“八路军！”

鬼子弹药手大叫一声，想要掏出腰间的王八盒子。　　但是没等鬼子弹药手掏出王八盒子，关大山就已经抢先扣下扳机，密集的冲锋枪弹瞬间就把鬼子机枪手和弹药手打成了血筛子。　　这个时候，另外两名战士也跟上来。　　打个手势，关大山示意两名战士继续扫荡楼顶天台。　　关大山自己则蹲坐在了重机枪后面，握住木质握把，然后转了个向对着前方的鬼子街垒就扣下了扳机。　　……　　前面其实就是日军步兵第291联队的联队本部所在。　　就在关大山扣下重机枪的扳机之时，宇多田喜郎也划着一根火柴，亲手将天皇御赐的联队旗给点着了。　　联队旗对于日军而言有着特殊意义。　　日军军制，师团番号随时可能撤销，但是联队番号一经授予之后，就只在一种情况之下会被撤销，那就是联队旗被敌军所缴获。　　所以日军非常注重保护联队旗的安全。　　为了保证联队旗的安全，甚至设有专门的护旗中队。　　这个护旗中队装备精良，挑选的全是最精锐的士兵，而且还准备了煤油、火柴等引火之物，确保任何情况下都能及时烧掉联队旗。　　看着被烈焰吞噬掉的联队旗，宇多田喜郎心头苦涩。　　联队旗已经被烧成灰烬，也意味着他的生命已经进入到最后时刻。　　不过，宇多田喜郎不会选择切腹自尽，他打心底里认为切腹自尽是懦夫行径，真正的勇士，应该在战场上战至最后一刻。　　“锵！”

宇多田喜郎缓缓抽出他的军刀。　　“森君！”

宇多田喜郎看着窗外的火光，对通讯队长森太郎说道，“你可以给师团部发出诀别电报了，发完电报之后就请发起冲锋吧！”

“哈依。”

森太郎一顿首坐下来拍发电报。　　宇多田喜郎则带着护旗中队发起了反突击。　　……　　安化县城，日军第六十九师团本部。　　通讯课长五十岚美拿着一纸电报黑着脸走进作战室。　　“师团长！”

五十岚美这次没有再向坂本隆一报告，而是向井上贞卫报告道，“宇多田联队直属通讯队森少尉刚刚发来诀别电报。”

“八嘎牙鲁！”

井上贞卫气得破口大骂。　　咒骂了一句，井上贞卫又把矛头对准了坂本隆一：“坂本君，这都是你的错，我早就说过要把平安县城以及崞县的兵力全部收缩进安化县城，你偏不听，还说这样做会丧失防御纵深，使得整个师团陷于被动，现在你怎么说？”

五十岚美、加藤贞夫等人也不满地看着坂本隆一。　　这就是破鼓万人锤，墙倒众人推，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因为不光是井上贞卫，便是五十岚美等军官也看出来，即便援军能很快到达，第六十九师团也必然遭受惨重损失。　　这么大的损失，必须得有人负责。　　而坂本隆一无疑是最好的替罪羊。　　不，坂本隆一就是罪魁祸首，不是替罪羊。　　然而坂本隆一对此却是毫无概念，他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点。　　坂本隆一甚至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以为自己仍掌控着第六十九师团的指挥权。　　“不对，不对！情况不对！”

坂本隆一眯着眼睛说道，“看来，我们对晋西北八路军在总体战术思想的进步上出现了严重误判！”

“可恶，你究竟在胡说些什么啊？”

加藤贞夫对坂本隆一已经没有那么的尊敬。　　想把责任推到我们情报课头上吗？告诉你，没门！　　坂本隆一却兀自沉浸在自己的逻辑思维中，喝道：“命令，步兵第290联队立即放弃崞县，向大同方向突围！”

“什么？”

几个作战参谋面面相觑，突围？　　井上贞卫大怒道：“坂本君，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们说话？”

坂本隆一对井上贞卫的质问充耳不闻，又说道：“步兵第292联队所属第3大队以及师团各直属队也立即集合，向太原方向突围！”

“八嘎！”

井上贞卫忍无可忍，猛一耳光扇过来。　　“啪！”

一声脆响，坂本隆一脸上便留下五道清晰的指痕。　　“师团长？”

坂本隆一捂着自己的脸，感觉有些懵，这什么情况？　　几秒钟后，坂本隆一又把目光转向五十岚美大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给谷村联队发送电报啊！”

五十岚美只是冷笑。　　井上贞卫冷然说道：“坂本君，你已经被解除职务了。”

“什么？”

坂本隆一愣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大吼道，“师团长，你解除我的职务没有关系，但是我的命令必须传达下去，晋西北是不能再留了！”

顿了顿，又道：“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事实是，八路军的作战指导思想已经出现了进化，而且是跨越式的进化！他们不仅已经跳出游击战、麻雀战的范畴，不仅掌握了野战的精髓，我甚至于怀疑他们已经掌握了大兵团作战的能力！”

“大兵团作战？”

不光井上贞卫不信，五十岚美他们也是面面相觑。　　“对，大兵团作战。”

坂本隆一却再次沉浸在自己的逻辑中，又说道，“虽然这只是我的怀疑，我的猜测，但是我认为可能性极高！”

说到这一顿，坂本隆一又说道：“师团长，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晋西北的八路军正在进行着可怕的进化，而且进化的速度越来越快，如果再任由进化下去，将会成长为一个可怕的对手！”

“但是好在，我们已经发现了这一点。”

“就当下而言，皇军仍旧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只要皇军能够在短时间内调集重兵，对其进行围剿。”

“那么，皇军就仍有机会将这个危险的对手扼杀在萌芽状态。”

“所以，德田联队主力以及宇多田联队的集体玉碎，是有价值的。”

顿了顿，坂本隆一又说道：“因为这两个联队的玉碎，换来了我们对晋西北八路军的再认识，使得皇军知道了他们的无与伦比的危险性……”　　坂本隆一还在那里滔滔不绝地说，井上贞卫却不耐烦。　　“够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井上贞卫打断道，“给我闭嘴吧！”

坂本隆一自然是不会闭嘴，又喋喋不休地说道：“师团长，晋西北的八路军已经进化到了野战级别，而且兵力以及火力也占据着绝对优势，我们第六十九师团即便是齐装满员也不是他们对手，何况现在只剩下半个残兵师团？所以，必须得赶紧突围！”

“闭嘴！”

井上贞卫忍不住又扇了坂本隆一一记耳光，又道，“把他带下去！”

当即便有两个宪兵走上前，不由分说押走坂本隆一，坂本隆一却仍不甘心，一边走一边回头大吼道：“师团长，快突围，赶紧突围啊！”

但很快，坂本隆的声音就远去再也听不见。　　“这个讨厌的家伙终于走了。”

井上贞卫舒了一口气。　　五十岚美便道：“师团长，现在情况危急，该怎么办？”

“命令！”

井上贞卫终于得以行使作为师团长的权力，“谷村联队立即放弃崞县，不过不是向大同方向突围，而是南下向师团主力靠拢。”

顿了顿，井上贞卫又说道：“晋西北的八路军兵力占优，火力占优，此时我们第六十九师团就不宜再分兵，而是得集中兵力死守一点，待援军到达之后配合援军内外夹击，一举击溃晋西北之八路军。”

“师团长英明。”

五十岚美道。　　井上贞卫说道：“赶紧给谷村联队下达命令。”

“哈依。”

五十岚美猛一顿首，转身匆匆离开。　　顿了顿，井上贞卫又道：“命令，野村大队重新抢占安化县城外围之防御工事，这些外围工事乃是安化县城之屏障，又怎么可以轻易放弃？”

对于这一命令，情报课长加藤贞夫还是提出了质疑。　　加藤贞夫说道：“师团长，从平安县城之战的结果看，将兵力部署在外围工事，似乎并不是好主意，还不如收缩在县城内与八路军展开逐屋巷战。”

“你懂什么。”

井上贞卫道，“你没读过作战要务令吗？防御战有防御战的要领，一次失败不能说明问题，作战要务令上记载的各种战术，乃是帝国无数先辈用无数鲜血换来的宝贵经验，你竟也敢质疑它的权威性？”

“不敢。”

加藤贞夫微一顿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