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刚却还是有些担心,说道:“小王,我知道你身手高强,等闲人根本不是你对手,但是老话说的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哪。”
王野笑道:“但是还有一句老话,叫邪不压正。”
赵刚说道:“邪不压正当然没错,从人类历史的维度来看,正义终将战胜邪恶,但是具体到特定时期,那就未必。”
“你就说眼下的抗日战争,” “日本鬼子就还占据着上风呢。”
“再具体到这次的秋林镇之行,简直不亚于独闯龙潭虎穴。”
停顿了下,赵刚又道:“小王哪,军统和日军特高课的杀手个个都是此中高手,各种各样的暗杀手段那是层出不穷,你在战场上所向无敌,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就能挡得住这些杀手的各种伎俩,比如说下毒,他们能毒杀人于无形!”
“真的吗?”
王野一脸期待的道,“政委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挺期待的,真的,我挺想试试朝不保夕、随时都有可能被人干掉是个什么样的滋味?”
“啊?这!”
赵刚顿时间无言以对,心说你要不要这么嚣张? 王野却仍旧是一脸欠揍的表情,仿佛在跟赵刚说,挺想有个人能够揍我一顿。 “好吧,就知道肯定说不过你。”
赵刚无奈的道,“那你多带些好手去,要不还是把整个天狼大队都带去秋林镇吧。”
“不用。”
王野摆手道,“这次去秋林镇是暗战,不在人多。”
顿了顿,王野又道:“就让段鹏、林汉还有李侠他们三个跟着我去吧,再让老孙调一个骑兵连押解鬼子战俘也就差不多了。”
赵刚道:“一个骑兵连太少了吧?”
“政委,一个骑兵连就足够了。”
王野道,“你不知道,日本人有一个特点,没被俘虏之前是狼,可一旦被俘立刻就成了狗,服从性比想象中还好。”
“行吧,那你就自己去跟孙德胜说吧。”
赵刚点点头,又翻开笔记本撕下一个小纸片,先掏出钢笔写下一个名字,再写了两句话。 王野定睛看,只见写的名字是彭及光。 第一句话是:听彭工的口音,好像是苏省港城人? 第二句话是:我是晋省蒲城人,不过小时候在苏省港城住过几个月。 看到这两句莫名其妙的话,就知道是接头的暗语,不用说,这个彭及光肯定是打入太原兵工厂的地下党情报人员。 给王野过目之后,赵刚问道:“小王,记住了吗?”
王野有着近乎过目不忘的本事,当即点头道:“记住了。”
赵刚便划着一根火柴将纸片点着,一边说道:“日军特高课以及军统要对你下手的情报就是这位同志送出的,你到了秋林镇之后就找他。”
王野笑着说:“看来我党的这位同志在军统的地位不低?”
说到这一顿,又道:“要不然,他也不可能知道日军特高课要对我下手的消息。”
赵刚的额头便立刻浮起三道黑线,没好气道:“我说小王,你能不能多花点精力去琢磨敌人,琢磨自己的同志做什么?”
王野笑着说:“政委,秘密战线的座右铭不是怀疑一切么?”
“你怀疑我们自己的同志?”
赵刚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沉声道,“小王,怀疑一切的提法没错,但是胡乱怀疑自己的同志是绝不允许的。”
“没,政委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王野连忙说道,“我不是怀疑自己的同志,刚才就只是这么一说,觉得我们的同志挺厉害。”
“那是当然。”
赵刚脸上当即露出一抹自豪之色,又说道,“说起来,当初在燕京的时候我也在党的秘密战线战斗过一段时间,所以有幸接触了地下党的一部分同志,那真是我党的菁华部分,集中了我党最优秀的人才。”
“他们也是最可敬的人。”
王野道。 “是的。”
赵刚脸上露出哀伤之色,“有许多同志,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直到牺牲都不能公开身份,只能带着污名在同胞的唾骂中英勇就义,他们真正做到了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个民族丝毫不计个人毁誉。”
“所以我很期待这次的秋林镇之行。”
王野肃然道,“因为有机会跟这些最值得尊敬的同志并肩战斗,我会珍惜这次短暂的相处。”
…… 第二天一大清早,王野就带着段鹏、林汉还有李侠从万马渡渡过了黄河。 至于鬼子战俘以及负责押送的骑兵连,则要从晋北转道河套再进入陕北,时间上大概要比王野他们慢好多天。 之所以这么麻烦,是因为万马渡只是个很小的渡口。 万马渡附近的黄河水流湍急,虽然没有壶口段黄河那么夸张,但也相去不远。 所以只有经验最丰富的老艄公才敢摆渡,而且只能摆渡小船,大船绝无可能。 按照正常的做法,王野应该跟范管够的骑兵连一道,走河套穿过绥军的防区前往陕北秋林镇的二战区长官部。 但是王野却没有这么做。 王野决定先带着段鹏他们几个到秋林镇设立接收处。 此举名义上是为了接收、甄别长官部移交的工程技术人员,看看里边有没有阎西山蓄意安插的冒名顶替者,但其实,王野这么做是想引蛇出洞。 说白了就是拿他自己当诱饵,把潜伏在工程技术人员中间的鬼子、军统、中统以及晋绥军的特务给揪出来,只有这样才能够确保工业区的安全。 要不然,只要工程技术人员中间还有一个潜伏的特务,就会很麻烦。 因为工程技术人员的破坏性是惊人的,他们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动作,就可以导致整个工业区遭受严重破坏。 为了给这些特务足够的时间以及动手的机会,所以王野才只带了段鹏等四人,直接从万马渡渡过黄河南下。 二战区长官部所在的秋林镇,还在延安以南。 所以王野他们渡过黄河之后,还要往南走三百多公里,这中间还要经过延安。 王野倒是真的挺想去参观一下这个革命圣地,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想拜见主席,可惜的是他肩负着重要任务,所以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去。 一路轻装南下,第二天就过了榆林到了米脂。 李侠便打马追上王野,说道:“队长,从现在开始就要提高警惕了,特高课、军统甚至晋绥军的杀手随时都有可能出现。”
林汉便好奇的问道:“为什么是从现在开始呢?”
李侠道:“因为日军特高课、军统又或者晋绥军的杀手也不是什么地方都有,尤其是像陕北这种穷乡僻壤就更不可能有,所以得从别的地方调来,这需要时间,从队长放出风声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昼夜,各方的杀手差不多就能部署到米脂、绥德附近,如果我们再晚几天过来,没准就连榆林县都会有他们的杀手。”
林汉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长知识了。”
段鹏便立刻把目光转向两侧光秃秃的土包。 一边手搭凉篷凝神观察,段鹏一边又问道:“队长,还有老李,你们说两边土包上会不会有狙击手?”
王野和李侠还没答话,林汉却不乐意了。 “段鹏,你问了队长和老李,怎么就没问我啊?”
林汉哼声道,“你狗日的心里是有多看不起我啊?”
“问你?”
段鹏哂然道,“问你有用么,你又不懂。”
“艹。”
林汉生气的道,“姓段的,从今天开始我们就不再是兄弟了,还钱,上个月你从我这借了一块钱津贴,还钱。”
段鹏道:“要钱没有,要命也不给。”
林汉气道:“嘿,你狗日的这不是耍无赖么?”
“俺就耍无赖了。”
段鹏嘿嘿笑道,“有本事你打俺啊。”
“队长还有老李,你们可都听见了,这是他自己要求的,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要求。”
林汉说着就已经从马背上扑过去,跟段鹏打成一团。 王野跟李侠却理都没理,自顾自的骑着战马继续往前走。 这一路上,段鹏和林汉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爆发冲突,几乎就没有片刻消停的时候,他们早习惯了。 李侠说道:“队长,段鹏刚才说的其实没错,虽说陕北都是光秃秃的黄土包,如果真有狙击手埋伏,恐怕很难躲过我们的眼睛,但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来个受过专门训练的高手,我们也未必能够及时发现。”
“嗯,你说的有道理,还是要小心点。”
王野深以为然。 说完,王野就把围在脖子上的围巾拉起来,蒙在了脸上。 这个时候的陕北水土流失极其严重,无论什么季节风沙都很大,所以旅人都会准备一条围巾遮挡风沙。 李侠也把围巾拉起来,蒙住自己脸。 这下,谁都看不清王野和李侠两人的长相。 过了一会,林汉和段鹏也打闹完了,跟着把围巾拉起来蒙住脸。 四人四骑,排成一个纵队逶迤南下,一边观察公路两侧光秃秃的黄土包,一边不动声色的暗中观察公路上经过的行行色色人群。 …… 不知不觉,日已当午。 王野在公路边找了一个阴凉处,下马休息。 段鹏和林汉把战马牵到树荫下,一个给战马喂料豆,一个喂水。 王野和李侠则各自靠坐在一颗老榆树底下,继续观察顶着日头赶路的旅人。 这时候已经是六月初,天气已经十分炎热,因而大中午的赶路十分辛苦,行旅商贩无不热得满头大汗。 “队长,来了。”
李侠忽然低低的说道。 听到李侠这话,段鹏和林汉也下意识的想要回头看。 但是没等两人回头,李侠便阻止道:“段鹏、林汉,你们别回头,准备抓活口。”
林汉和段鹏便继续喂马,不过在喂马的同时,还是不着痕迹的将身上背包放下,要抓活口嘛,自然是负重越少越好。 王野却把目光投向前面的一支商队。 那其实不能算是商队,就只有一辆骡车而已。 除了一个赶车的车夫外,还有两个押车的跟在后面。 不过王野没有看出来这辆骡车和三个人有什么不妥之处。 李侠小声说道:“队长你注意观察那辆骡车,跟别的大车有什么不同?”
被李侠这么一提醒,王野还真发现了,说道:“轮子不同,这辆骡车用的橡胶轮,应该是从摩托车上卸下来的,所以说这辆骡车的主人有军方的背景?”
“那倒也不是。”
李侠道,“国民党军经常会倒卖各种物资,摩托车和汽车轮子就是其中一项,所以只要出得起大价钱,都能从黑市上买到各种的轮胎。”
王野便再次观察那辆骡车,片刻之后又说道:“我知道了,载重很轻!”
“对。”
李侠微微颔首,颇为赞许的道,“这辆骡车的橡胶轮胎几乎没有变形,这说明上面的货物很轻,这就十分反常。”
“因为橡胶轮的通守性要比木轮强太多。”
“所以橡胶轮大车的载重量也要比木轮大车大得多。”
顿了顿,李侠又道:“所以行脚商人花大价钱买了橡胶轮,不可能让它空载,无论往返都一定会把骡车给装满。”
王野嘴角便绽起一抹笑意。 然后悄悄的下达战斗命令:“准备。”
不一会,那辆骡车便已经到了二十多米外。 这个距离已经是十分近了,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在这个距离上开枪,但凡只要是玩过枪的,想不打中都难。 果然,原本好好的骡车忽然间就出了问题,一口麻袋从车上掉落在了公路上。 押车的两个汉子咒骂一声,同时弯腰转身,看着好像是要将掉在地上的麻包抬起,但其实他们并不是真的想抬起麻包。 在转过身的一刹那,两人闪电般从腰间掏出了手枪。 然而,有人比他们更快,没等两人出枪并开枪,枪声就已经抢先响起。 只听啪啪两声,这两个汉子就已经倒在血泊中,两个人都是后脑中枪,当场毙命。 开枪的是王野还有李侠,几乎是在两人开枪的同时,距离公路更近的林汉和段鹏就已经一左一右,闪电般扑向唯一活下来的那个车夫。 那个车夫的反应也很快,第一时间就把手伸向车辕。 然而还是来不及了,没等车夫把手从车辕里拔出来,林汉和段鹏就已经冲到这个车夫近前,一左一右攥住车夫双臂。 李侠见了便赶紧提醒道:“别抓胳膊,掐住他下巴!”
林汉和段鹏这才如梦方醒,赶紧伸手去捏车夫下巴。 然而已经迟了,只见车夫下巴一动,好像咬开了什么。 当王野和李侠也冲上前时,只见车夫早已陷入重度昏迷。 王野当即命令林汉和段鹏负责警戒,这个时候公路上的商旅早已一哄而散,远近几百米内就只剩他们几人。 李侠蹲下身来,伸手捏开车夫嘴巴。 只是看了一眼,李侠便摇头说:“氰化钾,剧毒,没救了。”
王野以最快的速度给两名杀手搜身,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现。 王野不死心,还想再次搜身时却被李侠给制止了,李侠道:”队长,不用搜了,这就是两个杀手,专门负责暗杀,他们身上是不可能留下任何线索的。”
王野这才放弃搜身,又问李侠道:“能看出来是哪方的人吗?”
“是晋绥军特警处的杀手。”
李侠不假思索的说道,“日军特高课、军统、中统还是有点儿水准的,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暗杀,只有晋绥军特警处的杀手才做得出来,不过未必就是晋绥军特警处下的命令。”
“这个我知道。”
王野笑道,“阎老西搞经济的水平还是很不错的,搞军事的水平也勉强凑合,但是搞特务政治就是垃圾,他的特警处从一开始就被日军特高课、军统还有中统给渗透成了筛子,对吧?”
李侠笑着说道:“队长你说的没错。”
笑了笑,王野又道:“李侠,说不定这次我们要对付的其实只有一拨人。”
李侠道:“队长,你的意思是说这拨人既是军统和中统的人,又是日军特高课的人,还是晋绥军特警处的人?所以是同一拨人?”
王野问道:“你觉得有没有这个可能?”
李侠说道:“我认为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王野目光转向南边,笑着说:“如果接下来他们派来的杀手还是只有这点儿水准,那就太让人失望了,没有一点挑战性。”
“队长,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李侠笑着说道,“再厉害的杀手,还能比你更厉害?这波杀手的活虽然糙了点,但是水平其实并不差,只是因为很倒霉的遇到了我们而已,这要是换成别的目标,十有八九已经被这伙杀手干掉。”
顿了顿,李侠又道:“所以接下来的杀手再厉害也厉害不到哪去,而且我觉得大概率不会再有杀手半路截杀了,因为来了也只是送死而已,晋绥军特警处派出这一队杀手,估计也只是想要碰碰运气而已。”
“是吗?”
王野道。 “那就太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