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仁峰只是瞅了两眼,点头说;“不错,这手镯确实出自我们店里。”
“你还记得定制手镯的人吗?”
“来个人!”
毛仁峰吆喝了一嗓子,管账的伙计闻声跑了过来,他把手镯递给他吩咐说,“查查定制这个手镯的人是谁。”
管账的伙计办事利索,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查到了当初定制手镯的人。他当着汪直铭和毛仁峰两人面,说;“是张道夫,张老爷子为她干女儿定做的。”
汪直铭十分纳闷,从小到大,他没听说张道夫有位干女儿。他接着问伙计;“那女孩多大,是什么模样?”
“哎哟,汪老板,你问这个不是难为小的了吗?店里每天来来去去的客人那么多,我那记得住。”
“去去去,不记得就不记得,嘟嘟囔囔了什么呀,去拨你的算盘去!”
毛仁峰打发走了伙计,回头对汪直铭说,“老弟呀,你甭着急,有个人绝对记得那女孩的模样。”
他说的那个人是店里的雕玉大师老黄。老黄雕玉的本事在上海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玉嘛,靠的是‘三分器七分琢’,店里生意兴隆,少不了老黄七分的功劳。老黄有个怪脾气,如果不是高冰以上的翡翠材料他决不碰。而那块手镯所用的料子相当难得,它不但化到了高冰而且有一条七八成绿的彩带。老黄心一动,亲自上手打制了镯子。正巧老黄在店里,毛仁峰把这尊大佛请到了待客室。他只瞅了一眼,便说镯子是出自他手,而且,这个镯子是一对。叼着烟,老黄回想起了当初那个女孩的模样。她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出头,应该是刚走出大学学堂的学生蛋子;她个头有一米七,留着短发,带着两个珍珠耳坠子,模样挺好看,并且,她的口音不是上海话,有点四川那边的味儿。听着老黄的描述,汪直铭脑子中浮现出了何苒苒的样子,只是,他怎么都不愿意将一位医生和杀手联系到一块。当然,如果她真的和张道夫关系匪浅,一心想杀他并不难理解。这一切不过是猜测,不过,汪直铭想要调查何苒苒的身份并非难事,他们的距离又不是遥不可及。在毛仁峰这里的事告一段落后他急着打道回府了,掐着点,此刻是上午十点出头,何苒苒绝对不在家,趁着这个机会他要在她房间找到能证明她是那个杀手的证据。正如他所料,何苒苒上班去了。他以想吃大闸蟹的理由催促廖妈出了门,又确定小君安睡了,才安心做正事。唯手熟尔地潜入了何苒苒的卧室,他争分夺秒地翻箱倒柜。十分钟过去了,汪直铭不但在柜子夹缝中找到了一把没有子弹的手枪还有另外一个翡翠手镯。何苒苒果然是深藏不漏!出奇意外的发现只是让汪直铭兴奋了几十秒,接踵而来的是一系列朴树迷离的疑问。她在为谁办事?难道是滨崎致使她潜入汪家监视他?如果是那样,她似乎没有必要暗杀他了。仔细琢磨,比起滨崎,军统局更想铲除汪直铭这位大汉奸。想要了解何苒苒的身份最直接的办法是去问秦晋,不过,未考虑她的安全秦晋应该不会说。其实,了解一些事不需要一定刨根问底,有了这个玉镯和手枪,何苒苒的身份已经明了了。只是他不理解,何苒苒在第二次暗杀失败后为什么依然要留在汪家?难道不怕暴漏身份?军统局真把他当作白痴了吗?或许,军统继续让她潜伏在他身边另有原因?在汪直铭百思不得其解时,门毫无征兆地打开了,何苒苒站在门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汪直铭不打算费口舌解释什么,冷冷的问她;“你潜入汪家的目的是什么?”
“你不必知道,因为死人是不会知道的。”
何苒苒反手锁上了门,摆出了动手的架势。“你死我后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为什么不坐下来好好谈谈?”
汪直铭尝试和她谈判,“说出你想要的……”哪知道何苒苒一根筋,非要拼个鱼死网破,不等汪直铭不话说完,她攥紧了拳头朝他的面部锤来。汪直铭躲闪又不及,只能举手硬扛这一拳。何苒苒见他挡下了一拳,出招更凶猛了,逼的汪直铭一退再退,直到背靠在衣橱上,无路可退了。何苒苒瞄准时机,举腿横腿扫向侧肋。汪直铭大呼不妙,这要是被踢个正着,肋骨非得断几根,他顾不上狼狈,滚爬到了一旁,总算躲开了她这一腿。何苒苒踢到木质的衣橱上,那好端端的衣橱瞬间成了支离破碎的烂木头。顾及到汪闵君和廖妈,他不想在和她缠斗下去了。汪直铭做出了打住的手势,警告她,“我警告你不要再打了,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何苒苒冷笑一声,亮出了一把匕首,满脸杀气地再次向汪直铭刺来。汪直铭不能做待宰羔羊,只想着速战速决了。汪直铭赤手空拳对上手持匕首的她并不占优势,只能以退为进,消耗她的体力。无论何苒苒经过了怎样的魔鬼训练但总归是五谷杂粮长大的,随着力气的消耗,进攻越来越力不从心了。汪直铭认准了一个绝佳的机会,一把逮住了她的手按在了背后,这样一来,总算把这头母老虎束缚住了。何苒苒不肯就范,拼命地反抗。“放了你也行,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只要你放了我,怎样都行。”
两人剑拔弩张的态势缓和了不少,但彼此依然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以防止对方下死手。汪直铭正要开口,不料门打开了。汪闵君看到房间中一片狼藉,惊得目瞪口呆;“你们做了什么?”
“我们其实是在……”汪直铭编不出理由圆场了。“你怎么了?趁我换衣服的时候跑进来毛手毛脚。”
何苒苒随机应便,替他们打援,“好歹你也是十笏行总掌柜,竟然作出这样龌龊下流的恶心事!”
“哥,何姐来我们家做客,你怎么能对人家动手动脚?,要是我,我也打你。”
汪闵君在了解事情原因后为何苒苒愤愤不平,狠狠训斥了他一顿,“以后你要再做这样出格的事,我也会和你翻脸。”
“其实,你们误会我了。”
汪直铭被小君误会成色狼了,想要解释但又不能将事实说出口。他磕磕巴巴地说,“我喝了酒,忘记了何医生住进咱们家了,所以才迷迷糊糊的闯入了她的房间……”“不要在说了!”
汪闵君打住了他的话,试了一个眼色,让他赶紧离开。汪直铭心领神会地夹着尾巴溜走了。他回到了书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灌了口凉茶仍然浇灭不了内心的烦躁之火。汪直铭万万没想到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继续秘密调查何苒苒潜入汪家的目的是不可能了,不过进一步想,他也没必要藏藏掖掖了。虽然他手里没有何苒苒是军统情报分子的直接证据,但这不妨碍他可以利用她的这个把柄威胁她老老实实交代潜入汪家的目的。夜半了,汪直铭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睡,无奈下只好披了件睡衣到客厅里走走。没想到这么晚了汪闵君也没有睡,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侍弄一盘花草。她听到脚步声,举头看到了汪直铭,脸上漏出了微笑;“原来哥你也没睡呀。”
刚说完一句话,她轻轻咳嗽了两声。“你身体不好,为什么不早早睡觉?”
汪直铭脱下外套,替她披上了。“睡了一天了,实在睡不着了。”
她看他愁眉不展,脸蛋上旋出了两个漩涡,“你是不是还在想白天的那件事?”
“谢谢你能给我一个脱身的借口,不然,那个娘们不知道要发疯到什么时候呢。”
“我给你的不是脱身的借口而是一个台阶。”
汪闵君说,“我是你亲妹妹,难道不知道你的为人吗?我不相信你潜入何姐的房间是贪图她的美色。”
她注意到汪直铭惊讶慌张的神情,于是笑说,“至于是什么原因你不必告诉我,我不会多问的。”
她接着说,“因为,我不在乎你是什么身份,只在乎你是我亲哥,要是有人对你心怀不轨我绝不会轻饶。”
“不要多想,没人要针对我。“汪直铭摸着她的脑袋安慰道。汪闵君早有耳闻汪直铭替日本人杀了张子房,而何苒苒和他以命相博,显然她汪家不只是为她治病,另外还要监视汪直铭。她不觉得滨崎是坏人,因为在她病入膏肓时是他送来了盘尼西林;而汪直铭是她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而何医生虽然帮她治病却有着坚定的立场,来者不善;汪闵君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不然也不会替何苒苒圆场,但她不允许何医生继续留在汪家了,赶她走也许是仁至义尽办法了。“如果你不喜欢何姐,不如让她搬出去吧,大不了咱家出钱帮她找个住所。”
她沉默了许久,终于把打算说出了口,“我知道你在担心我身体,怕何姐离开了汪家不能照看我了,你放心,我现在好多了,只需要慢慢调养,一定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