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在二十分钟后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汪直铭怀揣着忐忑和兴奋双重心情接起了电话;“歪,我是汪直铭。”
对方却没说话,只是轻轻咳嗽了两声,他立刻知道对方并非毛仁峰,而是韩五爷,“五伯,这么晚了,你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啊?”
“我知道你要拿韩烨开刀就又把握继续担任总掌柜了吗?你还是太年轻了。”
韩五爷苍老的声音中充满了戏谑,不等汪直铭回话他便挂了电话,给汪直铭留下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那老狐狸是什么意思?他是在虚张声势,还是说手中还有王牌?那张王牌是什么?难道他识破了他给韩烨下套的伎俩了,如果真是这样,汪直铭要白忙一场了。东方泛起鱼肚白时电话再次响了,这次倒是毛仁峰打过来的。“小汪呐,昨晚我刚去了韩烨那里,他呀正在气头上,说是不会放过你。”
毛仁峰喝了酒,说话不利索了,“他打电话给五爷请求帮忙,你猜怎地?五爷不但不帮忙而且还通骂他一顿。”
他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我趁着这个火候加了把柴,建议你们以赌石“抿恩怨”,他呀一拍桌子同意了。”
他接着说,“游戏规则我都想好了,赌裂。”
“赌裂?”
汪直铭有点吃惊,之前毛仁峰之所以不敢在那块莫西沙料子上切第二刀怕的就是料子的小裂,他这样制定规则有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味儿,弄不好栽到自个挖的坟墓里,“老毛,你是不是为了安全起见,双头押注了?”
“你猜对了,你和韩烨我都压了。”
他倒也实诚,一口承认了,“你放心,你这头我压得多。”
“如果要赌裂,我该赌有裂还是没有裂?”
知道毛仁峰在韩烨那里押注了,汪直铭非但不担心他反水而且更放心了。毛仁峰说,“我建议韩烨赌有裂,他却主动选择了无裂。如果你觉得不放心,我替你出面免了这场赌局。”
“不免,我赌料子切开后有裂。”
汪直铭坚定地说着,而且在毛仁峰清脆的笑声中也体会到了他的良苦用心。韩烨是个多疑的主,汪直铭和毛仁峰最近走的很近,他不会完全相信毛仁峰的。为什么韩烨在明知那块莫西沙的黑石头风险极大并且怀疑毛仁峰和汪直铭为他设局的情况下还要压上所有的财产奋力一搏呢?除了他本身的赌石瘾在作祟外,还有骨子里的自以为是。韩烨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汪直铭败光家产,如丧家犬的模样了,因此决定今晚八点在十笏楼公开赌石。他这番猴急模样倒也称了汪直铭的意了,窃喜着答应了。结束了通话,汪直铭透过窗户看着东方泛着的鱼肚白打了个哈切,起身想着回我是眯一会儿。刚出门撞上了廖妈,在她口中得知秦晋在楼下。他心脏“咯噔”一条,担心秦晋是来询问内鬼的事,转念一想不对啊,他向来一言九鼎不可能提前来询问此事,难道说发生了变故?“秦哥,找我有事?”
汪直铭下了楼,主动上前和他打招呼。“我来找小苒,她人呢?”
秦晋说。不等汪直铭说话,廖妈热情地端上了热茶,搭话说;“小何她早早的给韩五爷瞧病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汪直铭问。“韩五爷他昨个晚上咳嗽不断,还咳血了呢,卫管家打听到小何医术好,亲自来咱们家请她到韩家替五爷瞧瞧病。”
她说,“她们走了有一个时辰了,当时你在书房打电话,我就没上楼通知你,”韩五爷几十年的老烟枪了,想戒又戒不掉,一到寒冬腊月咳嗽的死去活来,他请了不少医生瞧病总是不奏效。想必他打听到了何苒苒真有本事,因此请她去瞧病。汪直铭琢磨了一番,也没放在心上。接下来,汪直铭在廖妈和秦晋的谈话中知道了秦晋本次来意。张道夫的妻子因为丈夫去世而伤心过度,几日来茶饭不思,把身子熬垮了。秦晋是出了名孝子,看到后妈卧榻不起的憔悴模样他心如刀绞,即便再讨厌汪直铭也亲自来请汪家找何苒苒帮忙。汪直铭心想,如果把何苒苒治好小君的消息散播出去,他家都能转行做药铺了。秦晋在得知何苒苒去给韩五爷瞧病后也不急着离开,而是非常有耐心等下去了。廖妈离开后,只剩下他们两人了,前二十分钟,他们只是默默喝茶,一句交集的话也没有。汪直铭一点不觉得奇怪,因为秦晋一向寡言少语,比起热闹他更倾向于一个人发呆。这时,汪直铭想到了他刚才唤何苒苒小苒,想必两人不但认识而且关系不错,可能是因为张道夫和何苒苒交往密集的缘故吧。“你和何医生很熟吗?”
虽然心里早有了答案,但他还是忍不住八卦的嘴。“那是五年前的事了,说起来,我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秦晋直言不讳地说,“当时,上海的鸡血石市场很火爆,我爹也想囤货捞一笔,因此联系了赤峰当地的老板,约定到那里采购。我们在路经山东时遇到了被当地响马劫持的小苒一家。他们的老家河南旱灾水祸,逃荒到山东找个活路,不想到遭了土匪,他们又拿出出赎命的钱,土匪头子就杀了她父母,她呢,差点被卖到窑子。”
一谈到何苒苒,他的话明显多了,“我常年走南闯北,在各地结交了不少不同道上的人,而且碰巧与那响马头子有过数面之缘,他看在我的面子上把小苒买给了我。”
汪直铭越来越对何苒苒的身世感兴趣了,孜孜不倦地接着问;“然后呢。”
“然后,我便带上她去了赤峰,碰巧那位老板膝下无子女,又见她懂事可爱,收了她做干女儿。”
“那何医生不是应该在赤峰吗,怎么会跑到日本上学?”
“不清楚,不过,后来我打听到,那位老板去重庆做生意了。”
怪不得何苒苒加入了国民党,原来,她是去了陪都重庆了。“秦哥,你怎么来了?”
何苒苒一开门,第一眼看到了秦晋,她连外套都不急着脱,赶紧来到了他跟前。“你姨病倒了,我是来请你给她瞧病的。”
“什么请不请的,你净说见外话。”
她顾不上喝口水,抓着秦晋的手就往外跑,“赵姨的病拖不得,我们赶紧过去。”
两人走了后,汪直铭回卧室睡下了。晚上的事至关重要,他必须要养精蓄锐。冬天的白昼相当短暂,,汪直铭闭眼时还旭日东升,再次睁开眼睛时夜幕已经将要吞噬掉西方最后一抹余霞了。汪直铭草草洗漱了一番动身去往十笏楼。他来到十笏楼门前,看着陆续入场的记者,心想毛仁峰送的大礼实在太贵重了。几位大报社的记者看到了他前来采访,汪直铭落落大方地回答着记者的问题,直到到了差不多要进会场的时间点才委婉推辞掉了记者后续的提问。他摆脱了记者后进入了人满为患的一楼拍卖场,没有驻足直接上了二楼的贵宾包厢,在东面的包厢坐下了。韩烨姗姗来迟,十分钟后才在对面的包厢坐下。他的伤势不轻,以至于行走时必须有人搀扶,他在看到了汪直铭时,脸上的傲气依然未减三分。他一定坚信,今晚将是汪直铭倾家荡产,声败名裂的伟大时刻。汪直铭用茶盖拨着漂浮在茶汤上的茶叶,俯头尝了口,格外的清香。时间刚到八点,几个伙计哎吆哎吆地喊着号子,他们正搬着那块莫西沙黑料子上了拍卖台,因为料子太重,他们每一步都相当吃力。石头刚落了地,毛遂自荐成为本次主持人的毛仁峰嬉皮笑脸地登上了拍卖台,抱手向台上台下的看客抱拳示意;“毛某不才,本不该担任本次竞拍的支持人,承蒙汪掌柜和韩掌柜看得起,才不得不上台献丑。”
客套话讲完了,他开始转入了正题,“事先告诉各位,面前的这块是莫西沙万里挑一的种水料,台上的两位均看上了,为不伤十笏行和气,所以才有了此次公平的竞争,也请各位做个公证。”
“废话少说,怎么个玩法?”
下面不想听毛仁峰胡扯,两人都将家丑摆在明面上了,还有调和的余地吗?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汪直铭和韩烨掐到鸡毛乱飞的刺激场面。毛仁峰摆摆手,示意台下的看客稍安勿躁,等他把话说完;“虽然是在十笏行的地盘,却遵循石头行的规则,在我看来,竞拍其实不适合玩毛料的,所以,他们要博的是这块莫西沙黑料子的裂。”
他接着说,“双方以各自的三家门店作为筹码,一方胜了,石头便属于他了,而且,输的一方的三个门店扣除属于我的十万大洋外,其余的也归属胜方。”
规则一出来,下方的看客惊得目瞪口呆,整个拍卖会场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