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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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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日本驻上海领事馆滨崎大夫正往领事馆一楼的馆长办公室赶,在他匆忙的脚步以及严肃的表情上可以看得出来,接下来他要见的是位极为重要的人。来到推拉门前,门卫亲自为他打开了门,滨崎前脚还未踏进去就听到了熟悉的日本小曲。他整理了下和服,走了进去。有个人坐在沙发上,背对着滨崎。他的一只手搭在沙发上,手指尖夹着香烟,轻轻一弹,烟灰掉落在了地上。滨崎大夫毕恭毕敬地鞠躬,说;“唐泽大佐。”

男人将雪茄烟捏灭在了烟灰缸里,转身面向了滨崎,此人不是鹰隼还是谁?只不过,他真实身份是特高课课长。唐泽真吾脸色很差,惨白如纸,并且,他的另一只手已经不见了,被白色绷带包裹着。为打消汪直铭的疑心,他不惜砍掉了自己的手掌。唐泽嘴唇微微微微上划,指向沙发,说,“滨崎君,坐下来说话。”

“是。”

滨崎规规矩矩坐到了鹰隼对面的沙发上。“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唐泽说,“被停职这些天,滨崎君有没有满腹惆怅?”

“并不会。”

“为什么?”

“宝剑酬知己,青山埋忠骨。”

滨崎说,“课长不会埋没任何一位肯为大日本帝国效力的军人。”

“好一个宝剑,忠骨。”

唐泽哈哈一笑,转眼间又恢复了平静;“上海的工作异常繁巨,龙川是粗人,胜任不了工作,唯独你可以。“他意味深长地说,“实话说,现在东京高层是有分歧的,但在清剿上海国共敌特份子以及维护好海上物资,财物运输线的意见是统一的,所以,天皇驳斥了某些人不顾大局的意见。”

他拿出了一份电报,说,“就在刚才,内阁发来了两份电报,一份关于龙川君,另一份是关于你的,你先听哪一个?”

“我的吧。”

“根据内阁的意见,我希望你能继续担任馆长一职。”

“龙川君呢?”

“因为龙川的失职,石矿场医院被破坏,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内阁希望他切腹以谢天皇。”

“龙川是忠于天皇,忠于大日本帝国的,其实不至于……”“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其实,我们的想法一致。”

唐泽摆手打断了滨崎的话,“所以,我建议内阁调任他继续追查黑百合下落,我之所以下次决定是因为何苒苒。”

何苒苒是军统的人,滨崎是心知肚明的,他之前没有抓捕她是因为唐泽的阻拦,当时,他不明白唐泽大佐为什么袒护她,现在更不明白为什么因为她而赦免龙川。唐泽真吾在他脸上看出了疑惑,开口说;“或许,你想不明白,实话说,在老猫死后,我便令人监视她了,怀疑她在为共产党效力。”

他接着说,“石矿厂军区医院不但戒备森严并且地形复杂,之所以被轻而易举的破坏,是因为何苒苒在为龙川治病时窃取到了地形图,并且,龙川非但并不知情而且还亲自来找我为何苒苒求情,这分明是愚钝,但也正因为这样,龙川如果因此而尽忠,会打草惊蛇。”

他接着说,“我要放长线钓大鱼。”

他接着说,“我们面对的敌人不止是军统,还有共产党份子,比起军统,他们更狡猾,更难对付!因此我不得不伪装成鹰隼打入敌方内部摸清状况”他期许地看着滨崎,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我早有准备,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作为交换释放汪直铭的,汪闵君已经把黑百合的秘密告诉我们了,但据我所知,汪大海那个老狐狸似乎早预知到了今天,所以黑百合的秘密只有汪直铭可以解开。”

滨崎说,“这也是为什么我知道汪直铭和军统有来往却始终纵容他的原因。”

他无可奈何地说,“只不过,他软硬不吃,不会全心全意的为大日本天皇效力。”

“你错了,汪闵俊死了,黑百合的秘密落入到了我们手中,情况为之一变。”

他奸诈笑说,“更重要的,我也已经死了,从参与者变成了全局操控者。”

“课长的计划是什么?”

“我的计划是以逸待劳。”

唐泽说,“无论军统也好,共产党情报分子也罢,还是侦查处,他们无非是为了黑百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等到他们露出了庐山真面目,我们来个一箭双雕,黑百合我们也要,共产党份子也要清剿。”

滨崎看着老奸巨猾的唐泽真吾,情不自禁的相视一笑,他心领神会地说;“我明白课长的意思了,我会把方墨林拿到黑百合秘密,逼死汪闵君的情况散播出去。”

“嗯。”

唐泽满意地笑说,“今晚无事,咱们要不品茗,下棋?”

“课长为完成任务,不惜自残,属实让属下佩服,我想课长最好修养,等你伤势恢复了再下棋也不迟。”

“小小的伤对于我来说无关紧要,不要扫了我的雅兴。”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临近春节的上海格外热闹,站在黄浦江上,眼前一片红火喜庆。只不过对于汪直铭来说,今晚的风太多凉。他站在黄浦江大桥上,手里捧着汪闵君的骨灰盒,将她的骨灰撒向了江面。就在此刻,何苒苒不动声色地等待在他的身后,本来,她不该来打搅他送别汪闵君但又必须要来,因为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他。汪直铭送别完小君,回头注意到了她,明明猜到她肯定有事却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地向桥对岸走去。何苒苒默默跟上上去,半晌才开口说;“我这个时候来找你确实有点不识趣。”

“有些事,你肯说我肯定,但不一定有心情去做了。”

当初,汪直铭拼了命在刀尖上跳舞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汪闵君以及汪家,现如今,廖妈死了,小君也离他而去,就连称得上家的别墅也被方墨林查封了,他早已是心如死灰。如果说还有点燃这团死灰的东西,那便是为小君报仇了。而何苒苒要说的正是汪直铭想要做的;“其实,小君的死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小君知道你被抓捕入狱后非常担心,她将黑百合的秘密交给了方墨林,方墨林这才放你出狱。”

看着汪直铭悔恨莫及的样子,何苒苒压低了声线,“也许,小君是因为辜负了你们父亲的托付才做了傻事吧。”

汪直铭扬起头望着星空,努力不让眼泪流出眼眶;小君为什么自寻短见,作为哥哥的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只是想用自己的性命为他挡一场雨。侧头看着在轮船和岸边霓虹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江面,小君的笑容依然在,死亡对于她来说似乎是承担;只是对于汪直铭来说,是一种愧疚和悔恨,最终演变成了一团怒火,烧遍了他的心脏。不止是方墨林,还有那群禽兽不如的日本人,他都不会放过!察觉到了汪直铭的愤怒,何苒苒真担心他会立马找方墨林报复,于是劝说;“我理解你现在想找方墨林报仇心情,但……”“我明白,我不着急杀他。”

经历了太多事,汪直铭不再是被情绪支配的毛头小子了,不用何苒苒提醒,他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去做。两人很快走到了桥的对面,汪直铭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然回头看着何苒苒,一本正经地问她;“我们的关系怎么样。”

汪直铭突然发文着实让何苒苒摸不着头脑;“很好啊。”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你信任我吗?”

“如果你我各怀鬼胎,或许,我们其中的一个人活不到今天了。”

“好,那你可以告诉我真实身份了吧?”

看着她欲言又止,汪直铭替她回答了,“如果我猜的不错,你是共产党吧。”

何苒苒诧异着问;“你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在你第一次搬到我们家时,你随身携带的《资本论》那一刻开始,军统可很少对这类文学感兴趣。”

何苒苒恍然大悟后会心一笑;“对一半错一半,那个时候我还是军统的特务,刚接触组织。”

她看着汪直铭,说,“我可以坦诚告诉你,组织此次给我下达的命令有两个,争取到你,销毁上海藏书馆中关于军统上海站情报人员的名单,虽然他们是军统,但同为抗日统一战线的同志,我们绝不能袖手旁观。”

她接着说,”至于我的上线,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但他对你还是蛮欣赏的。”

“替我谢谢他。“汪直铭说,“至于他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我的双手沾满了同胞的鲜血,没有资格当你们的同志,但,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

何苒苒还想再劝说什么,但到了喉咙的话又活生生吞咽了下去。说服他入组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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