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都疯了……” 有异族问道看着地上的碎肉,不自觉地喃喃道。 万族还没杀多少,人族就已经杀疯了。 如果说已经宁瑶是个被束缚在固定框架内的疯子,但是在今天,钳制在她体外的囚牢已经没了。 她成了彻彻底底的魔头。 倘若人族像今天这样杀下去,根本不需要万族出手,单是内耗,就能把自己耗死。 只是……谁也没有笑出声来。 谁又知道,宁瑶在杀完圣地的人马后,会不会对万族出手? 正想着,他们就见宁瑶抬起那双暗金色的眸子,指尖一拭嘴角吐出的内腑碎片,吸了一口气,背后羽翼一振。 紧接着,便看见万千流光化一,她手腕一动,再度出剑,血色雷霆吞吐,电光一闪间,直接触碰到一名异族的眉心。 随后她背后的三尊灵体攻击再度到来,宁瑶身形微微一侧,险之又险地避开那道攻击,那三道攻击便擦着她的脸颊砸在了异族身上。 砰。 这一次,连漫天的红雨都没了,只剩下弥漫在空中的淡淡血雾。 乱了,全乱套了。 杀了圣地还不够,还要杀异族。 夏新舟眉头紧紧皱起,他看着与他对峙的夏渊亭,深深地叹了口气,“闹成这个样子,值得吗?”
夏渊亭冷然一笑,“这句话,该我问父亲才是。你算计了我,算计了宁瑶,算计了瞿天斋,算计了一切,结果成这样,值得吗?你满意了吗?”
夏新舟只觉得全身鲜血逆涌,暴喝道,“逆子!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人族!我有何满不满意,值不值得?”
语罢,他又长长呼出一口气,似是有些颓然道,“我此番行径,他日,你便会见证。倘若事情不成……那便由我背负这千古骂名吧。只是……” 他突然笑了,他的嘴角是上挑的,但是眼眸里的情绪温度却是凉的。 “为父再教你一件事,慈不掌兵,情不立事。欲成大事者,又敢说哪一个,不曾以他人为棋过?这一点,你不例外,我不例外,宁瑶也不例外。”
夏渊亭停下了对峙的动作,突然以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夏新舟。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只这个动作,便像什么都说了一样。 他说,“父亲,你错了。”
错了? 他错哪了? 夏渊亭没说。 当夏新舟想问的时候,便听到沙哑的女声,带着一丝漠然道,“干爹。”
夏新舟下意识地扭过头,看向来者。 在她的背后,是一片残尸遍野,在她的头顶,一大片的黑幕中,唯独露出一轮残阳似血。 她的步伐很轻,很慢,就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像是迎风中颤抖的烛火,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在她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参差不齐,腹部留下一个大大的豁口,隐约可见其中的内脏。 异族、圣地,都已经彻底死去。 今日之后,怕是整个战域,无数异族都会因她震动。 始一进入问道,就杀遍万族和圣地来者,恐怕就算是老牌问道者,都没有这么骇人的战绩。 当走到一定范围时,宁瑶就止住了步伐。 她就站在血水流淌的红褐色土地上,她看着瞿天斋,那双眼睛里翻涌的情绪才慢慢平静下来,像是被月光照耀过似的,冷冷淡淡。 “干爹,我走了。”
只一句话,差点让瞿天斋又有落泪的趋势。 他笑了笑,只是道,“去吧。”
离得越远越好,最好……再也不要回来了。 宁瑶有些僵硬地上挑了一下唇角,接着看向夏渊亭的时候,又迅速把唇角的弧度抹平。 她扔出一套制式铠甲,“从今往后,再无天门军万夫长宁瑶,也再无……人族宁瑶。”
夏新舟和夏渊亭的对话,他们之间的理念冲突,真也好,假也罢,宁瑶已经已经不想分辨了。 算计了那么多,她已经累了。 她只想找个地方,慢慢舔舐伤口。 夏渊亭眼神复杂地看向宁瑶。 世间最讽刺的事情莫过于此,就在不久前,宁瑶还可以为了他杀进敌群,单刀赴会。 可现在……他却只能看着宁瑶撇开关系,独自离开。 而她,用伤痕累累的背影告诉夏渊亭,不必追。 夏渊亭看着宁瑶的身影缓缓没入雾气中,久久立在原地,垂落在两侧的双手微微颤抖。 良久,当宁瑶彻底离开后,夏新舟站在他这一边,平淡道,“走吧。至少此时此刻,你还是天门军的军主。”
听到这句话,夏渊亭突然笑了。 “呵,天门军的军主?我因为放不下天门军,所以就必须坐镇战域,必须再向圣地低头,必须再听从父亲的算计吗?”
“父亲,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情,变成了一种弱点,变成了一种罪?”
“因为有情,因为有心,所以……就必须成为棋盘上受人摆弄的棋子吗?!”
话音落下,夏渊亭直接甩袖离开。 在他的身后,夏新舟眸色明灭不定,最后所有的情绪杂糅在一起,都沉淀成深沉晦暗的色泽。 他突然转向一边,看向自始至终,存在感低得诡异的三生道人,淡淡道,“这一切都如你所愿了。”
三生道人飒然一笑,“她迟早会走上这条路的。只是时不我待,需要我们推她一把罢了。”
夏新舟看着他,嗤笑一声,摇摇头,却不再说什么,而是看着宁瑶离开的方向,愣愣地出神。 就在此时,天际传来一声清鸣。 那是第九声破境之响。 夏新舟终于忍不住幽幽一叹,“也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无论是对也好,还是错也罢,时间终将会证明一切。”
“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