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鸢摸不准云妃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剩余的半个多时辰,她均未再开口与她搭话,好似她只不过是个透明人,江如鸢也乐得轻松自在,眼观鼻、鼻观心立在一侧,余光不动声色的打量宫内的布置。宫内极尽奢华之意,一些平日里极少看到的小玩意儿更是比比皆是,由此可见云妃深得皇上的偏宠与厚爱,江如鸢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脚步,恰好将书房的摆设落入眼中。刚欲再多看两眼,云妃赫然挡在她的身前,脸色似笑非笑:“看来太子妃对本宫倒是颇为好奇。”
江如鸢悄悄敛回视线,微微福身:“是儿臣越矩,只不过看娘娘宫内布置别具一格,欢喜之下倒是唐突了。”
“走吧。”
云妃倒也未曾多做追究,率先踏出了宫殿,背影窈窕,“时辰该到了。”
回头再次看了眼已经被掩上门的书房,江如鸢眼底划过一抹深思,如果刚才没看错的话,那书桌的花纹看上去似乎极为眼熟?她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云妃见她没有跟上,停下脚步转身回望,柔美温和的眸子闪烁着淡淡笑意:“可是哪里不舒服?”
江如鸢连忙回神,摇头浅笑:“未曾。”
御花园内,绛雪海棠开的甚是娇艳。暗香浮动,其他几缕花色也不甘示弱的在枝头争奇斗艳,静妃远远便瞧见云妃的轿撵,掩唇轻笑,弯弯柳叶眉带着一丝调侃之意:“姐姐难得邀请妹妹们赏花,但偏偏自己却是迟了。”
云妃也不恼,轻手搭在一旁的侍女手腕上:“倒是本宫的不是。”
她转脸看向身后的太监,“将本宫珍藏的佳酿呈上,好给各位妹妹赔礼道歉。”
众人皆晓,陈老爷子好风雅,尤其是一手难得的佳酿更是十里飘香,连同圣上也是赞不绝口,而云妃口中的佳酿定然是陈老爷子亲手所致的桃花酒,静妃与周围妃子对视一眼,脸上扬起一抹笑意:“那妹妹恭敬不如从命了。”
江如鸢静静站在云妃身后当透明人,倒是静妃将视线转向她:“太子妃怎么跟姐姐一同来了?”
她往前踏了一步,微微福身:“娘娘盛情相邀,特意早些来略表心意。”
静妃深深看了她一眼:“倒也有心。”
江如鸢不敢多话,低头便入了座,旁人却推了杯茶盏地给她,她一抬头,便看见新入宫的贵人宛尔答佳朝她笑了笑:“润润喉。”
云妃同一众妃嫔赏着御花园内的极美之景,江如鸢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悄悄松了些许。旋即苦笑自己何尝变得这般畏首畏尾,宛尔答佳跟她搭话:“太子妃,你可是头次见这绛雪海棠?”
“听闻这绛雪海棠非琼瑶玉露不得开花,非南疆沃土不得发芽,数年方可开花结果,极难侍奉。”
江如鸢看着枝头摇摇欲坠的绛雪海棠,忍不住感叹,“这养花之人颇费了心思,倒也算是苦尽甘来。”
“太子妃好见解。”
静妃含笑道,江如鸢这才发觉一旁妃嫔均在看她,漾出小小的梨涡,“娘娘见笑,儿臣粗鄙,哪里懂得养花之道?”
“听闻刚才太子妃一言,倒是对绛雪海棠有几分研究。”
云妃淡淡啜了口茶水,眼眸微抬,“让侍奉这绛雪海棠的宫人上前,本宫重重有赏。”
半晌一穿着深色宫服的小太监低着头颤颤巍巍的跟在侍卫身后,叩首俯身:“参见云妃娘娘,参见静妃娘娘,奴才给各位娘娘请安,太子妃安好。”
“起磕。”
云妃单手托腮,白嫩纤细的手腕顺着宽大的袖炮隐隐透露,眼神看不出喜怒,“你便是侍奉绛雪海棠之人?”
小太监颤抖着应诺,云妃径直赏了他两颗金珞子,其他几位娘娘也一同打赏,旋即便听闻云妃微微颔首:“去把那最顶上的一朵给本宫剪了去。”
那宫人一愣,静妃忍不住道:“姐姐,那顶上的一朵也是最娇媚的,为何要剪?”
“那花儿为何会觉得最好看?因为它与其他的都与众不同,但偏偏木秀于林、树大招风,如若让这一朵花夺去了其他花朵的美艳,岂不辜负这般美景?”
云妃蓦然转向江如鸢,眼眸带着深深地笑意:“太子妃认为呢?”
原来竟是在这里等着她!难怪云妃会三番两次邀请她进宫赏花,竟是想演出这番杀鸡儆猴的戏码给她看。江如鸢面上云淡风轻,旋即深深地笑开:“娘娘所言极是,只不过这世间总是有优质次等,就算剪了最高的,也还会有另外最美的花卉。”
“择优而取,自古成文。”
她要做便要做最独一无二的一朵,想要将她摘下来,可做好了被刺戳伤的准备!江如鸢心中冷笑,不卑不亢的视线与云妃骤然冷下的眼神遥遥对峙。原本还有些欢声笑语的亭阁瞬间陷入死寂,突然原本立在枝头的绛雪海棠猛地拦腰折断,洁白如玉的花瓣瞬间跌落泥土。这一切仅发生在眨眼之间,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声清润含笑的嗓音蓦然自花丛内传出:“不过是朵残花罢了,摘就摘了,何尝有这么多废话?”
凌轩墨的声音自御花园后闪现,清朗风姿不减,只不过身形有些消瘦:“参见各位娘娘。”
微微上勾的桃花眼睨向江如鸢,“太子妃,近来可曾安好?”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江如鸢眉眼微闪,微微颔首:“劳烦王爷牵挂,一切安好。”
“来人,将这绛雪海棠的小太监拖下去。”
凌轩墨冷喝一声,一旁的侍卫立刻上前扣住满脸惊恐的太监,江如鸢眼皮一跳,率先出口:“慢着!”
她转眼看向一旁嬉笑无形的凌轩墨,眉头微蹙:“王爷这是何意?这太监并无出错,为何要受罚?”
“就凭他种出这么一株花,惹得娘娘和太子妃颇为不快,这条罪名就足以让他死不足惜!”
凌轩墨勾起一抹冷笑,眼底幽暗,“况且,难道本王连处死一个太监的权利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