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春芳本想好好陪着老伴喝顿小酒,可当看到单子上的缴费数额之后,心口堵得食之无味。叶建国拿上手定睛一看,一口好酒呛的眼泪流,“那丫头喝的是什么剧毒,怎么要花这老些医药费?”
“大侄子没说别的,就是让我把这个单子带回来给你们。”
知子莫若母,卢春芳揣下了单子,起身去厨房拿了一支空碗回来。从盆菜中挑了挑油水大的部分,连带着小菜夹上一点。“他爹,这酒我看你就先别喝了。跟我去趟医院,看看孩子。”
叶建国马上心领神会,起身一道回家。二人分工,一个在厨房装饭盒,一个在屋里翻箱倒柜数着现钞。“他爹,你说咱儿子是不是犯了煞星。这才来家没几天,就天天往医院跑。这回更离谱,半道上救了个陌生女人。搭钱出力不说,这住院费还得咱们先垫付。”
叶建国也觉得蹊跷,疑惑道:“别瞎说,咱儿子那可是人中龙凤。他小的时候,有个云游的算命先生就说过他是王侯将相的命,一般的脏东西可近不了他的身。”
卢春芳停下数钱。“要不咱们去大坪镇那边的城隍庙,给儿子求个平安符?”
“行行行。那你赶紧把儿子要用的钱准备好,多备点。一会儿咱们先去医院,不然这饭菜就凉透了。”
卢春芳抓紧时间数了一万块钱塞进小包袱。“数好了,咱走吧。”
从屋里推出自行车,叶建国载着卢春芳一路迎着西北风上路。二人来到医院已是下午时分。寻到病房,隔着门窗,就见叶琛在病床前笨手笨脚的忙得有些手足无措。卢春芳拉住老伴叶建国。“你说这孩子在干嘛,要不要敲敲门再进去?”
叶建国主动轻叩了几下房门。叶琛见父母来到,马上直起腰杆子站到一边。“你在干嘛呢?”
“冲调麦乳精。弄了两次,还是弄不好。”
卢春芳看着女子倚靠在床头,目光还算清澈,只是这小脸脏兮兮的,人也越发地有些味道。上前摸了一把冲调流食的水杯,亲自上手弄了一杯温度适宜的流食,示范着去喂女子。“丫头张张嘴。”
女子微启薄唇。不一会儿,半杯麦乳精全部喝完。卢春芳本想给女子后背多垫上点,可见到女子一脸为难的样子。伸手在被窝里摸了一把,转眼对老伴和儿子吩咐道:“老伴你带我去一趟百货商店吧。”
不明所以地叶建国愣了下,随即把手上的小包袱搁在病床上。“儿子,这里边有钱,你快拿去把医药费交了吧。”
叶琛了然,跟着父母的脚步一道出门。女子感激地望着他们的背影。三人路过护士站,便分头行事。小护士见叶琛来缴费,笑嘻嘻地问道:“萍水相逢,来交费啊?”
把小包袱放在护士站窗口,叶琛把母亲点好的现钞一沓一沓交到小护士的手上。第一次经手这么多现钞,小护士马上唤来护士站帮忙。在二人合力下,快速的清点完,一刻也不敢耽搁的送到财务室入账。收讫单据,叶琛妥善地夹在女子的病志本里。小护士从窗口递出一个苹果给叶琛,“萍水相逢,这个请你吃。”
“谢了。”
拿上苹果,叶琛坐在病区走廊的长椅上休息。随手打开小包袱里的饭盒,满满地全都是母爱。此刻病房里传来一声痛苦地惨叫,叶琛来不及感动,放下手里的饭盒就冲到病房里。只见病床上的女子痛苦地半个身子伏在床沿上,嘴里呕吐出的异物有些刺鼻难闻。来不及多做思考,叶琛当即唤来护士帮忙。随后医生也赶来察看,一番检查后对叶琛解释道:“病人现在呕吐是正常的,这么多天都没吃一点东西难免会胃部不适。再加上之前喝下的剧毒可能还有残留,多少会有一些影响。”
“医生,那照她目前的状况,是不是还要在医院住上一阵子?”
医生淡笑道:“现在患者能自主进食,通气顺畅也正常,要不了几天就可以出院。不过出院后她不能受凉,也能做体力活。”
“那就是还需要调养对吧。”
“是的。你这两天就好好观察观察,要是再有问题随时叫我。”
叶琛目送医生,转头找来清洗工具把病房里打算了一遍。看到叶琛汗流浃背,提着一堆东西回来的卢春芳和叶建国,两人面面相觑的看了眼。“怎么突然打扫起病房了?”
叶琛直起腰,无奈地说道:“她刚刚吐了。”
叶建国放下手里的东西,拿起墩布帮忙叶琛一道打扫起来。父子齐力,打扫的进度加快了不少。眼见父子俩忙活的差不多,卢春芳从拎回来的袋子里掏出一个脸盆和香皂、毛巾这些洗漱用品。“你们忙完了就到走廊上守着。一会儿我不叫你们,你们谁都不许进来。”
叶琛和父亲叶建国收起打扫用具出门,卢春芳紧跟其后到了水房接热水。足足忙活了半个小时,卢春芳才给女子从头到脚擦拭个干净。看着偌大的术后伤疤,眼窝浅地卢春芳心疼不已。坐在病床边,轻轻地揉捏女子有些僵硬的躯体。女子睡梦中惊呼道:“以后我都会好好听话,妈妈你别走好不好……”卢春芳瞪大了眼睛,以为是自己听错。女子再次呓语,“妈……我……好想你……”为人母的卢春芳明白此刻女子最需要的是家人的关怀,冒充其母的应道:“娘在。丫头不怕。”
女子下意识伸手去捂隐隐作痛的伤口。卢春芳阻拦道:“娘知道你疼。可动了刀子的地方不能碰,碰了就长不平了。你先躺会儿,娘去把这血水倒了再回来陪你。”
“妈妈不要走,慧慧知道错了。”
女子的一句话,彻底击碎了卢春芳的内心防线。轻抚着女子的秀发,内心却是五味杂陈。“我苦命的孩子,你究竟是遭到了什么不公的事情才会搞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