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一辆马车驶进岳阳城的城门。“你们听说了吗?”
“难道你是在说那件事……”“没错!太可怕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竟会做出这种事?”
“现在衙门里已经乱成一团了!今儿一早衙差就封城,只准进不准出……”进城时因为听见外边比以往更吵闹,靳宛便掀开了车窗的一角,也就看见了城门附近守卫森严,不许任何人外出的这个场面。随后,更有一些议论声断断续续地传进马车里。“掌柜的,通往县衙那边的路被封了,看来咱们是过不去了。”
便在此时,外面响起沈玉溪低低的声音。靳宛透过窗子,谨慎地扫了几眼,果真见前面站着几个带刀衙差。而一旦有人想要靠近,都会被衙差凶狠地骂了回去。见状,对城里发生了何事,靳宛已经心中有数。所以并未多做迟疑,她就更改目的地,冷静地对沈玉溪说出一个地点。“去同福客栈。”
之前靳宛来的时候,都是以“金丸”的身份现身。今日她却没有易容变装,除了是时间来不及之外,也有跟苏夫人表明真身的意思。毕竟后面的事,她还得让苏夫人帮忙才行。如果眼下这关头,还不以本来面目出现,那么以后就更难面对苏夫人。同福客栈的伙计看到熟悉的马车驶来,本是高高兴兴地上去迎接“金先生”和“达先生”,怎知走近了才瞧见,驾车的竟是个陌生人。伙计踌躇片刻,顿住脚步不敢贸然走近,生怕自己一开口叫错了人。马车方挺稳,驾车的青年打开车门后,一位聘婷袅娜的少女单手提着裙摆,另一只手扶着马车,纵身一跃跳下马车。沈玉溪伸到一半的手,悄无声息地收了回来。靳宛理理衣裳,朝门口的伙计走去。“客官请进,是要打尖儿还是……”“小哥,我有点事儿想找苏夫人。”
靳宛温和一笑,语气真诚。伙计稍稍停顿,疑惑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客官认识我家老板娘?”
“呵呵……小哥请帮个忙吧。”
说着,靳宛把袖筒里的金色乌鸡露出少许,让那伙计看了一眼。当初这伙计给她和大个子带过路,这金乌鸡正是他代苏夫人转交的,是以看这一眼便足够了。登时伙计吃惊得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地喊:“金、金先……”“小哥,现在可以让我见见苏夫人了么?”
“这是当然了!两位请上二楼老地方稍等,老板娘在与人斗酒,我得去叫她。”
说罢,伙计转身率先冲进客栈。靳宛心中焦急,却知这件事光急也没用,所以她也只得暂时按捺住想与左笙会合、救爷爷的冲动。沈玉溪始终落后她半步,不紧不慢地跟着她上楼去。岳阳城比起先前他在的时候,氛围显然更加紧张和恐慌,想也知道定是在他走后又出了别的事。如此情况下,匆匆忙忙的反而会可疑,即使是清白的路人也会被衙门盯上。因此不得不说,靳宛选择先见苏夫人一面,是极其明智的。半盏茶的时间不到,苏夫人便来了。见两人一前一后出现在厢房门口,靳宛起身相迎,先是对伙计说:“小哥,多谢了。”
对方摆摆手示意不用客气,她才转向苏夫人。还未来得及说话,对方便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调侃道:“我还在想你要什么时候,才肯除掉那些多余的东西,老老实实地跟我见面呢。”
此话一出,着实把靳宛惊着了。她诧异地看着苏夫人,不明白对方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苏夫人早就知道,“金丸”不过是个变装后的人物而已?见靳宛一脸意外,苏夫人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也不必这么吃惊,说起来,我易容的时间比你的岁数还多。对我而言,女扮男装就跟吃饭喝酒这般寻常。”
经苏夫人这一说,靳宛总算接受了自己早被人看穿真身的事实。她对苏夫人欠身行了一礼,露出苦笑。“苏夫人眼光独到犀利,我倒是在你跟前班门弄斧了……欺瞒苏夫人这么久,还望你见谅。”
“我要是介意,也不会将重要的信物交给你。”
苏夫人满不在乎地说,视线扫过沈玉溪,“话说回来……你那情郎哪儿去了?眼下这个小哥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哪儿都不像他。”
凭借易容术和缩骨功,人的外貌身高皆可改变,还有靳宛之前的方法,想改变体型也不是不行。但是,人身上的气场和气质,是没办法做出改变的。沈玉溪和敖千的气质截然不同,后者的气场更比前者胜过十倍百倍,是故苏夫人一眼就能分出这是不同的两人。提起大个子,靳宛的眼神闪过一丝落寞。不过落寞是一瞬的事,只需等半年,他们就能见面,倒也不用太哀伤。因而她又打起了精神,无奈道:“他有事儿回家去了,这位是我酒楼的大厨,名叫沈玉溪。至于我,似乎也没正式介绍过……实际上,我的真名是靳宛。”
“靳宛吗?哈哈……不错的名字,倒比那什么‘金丸’好多了。”
苏夫人豪爽地笑道。沈玉溪事先已听靳宛说过,这位苏夫人是钱掌柜和钱夫人的长辈,自是不敢对她怠慢。当即他长鞠到底:“苏夫人好。”
“沈?”
苏夫人眼睛闪过精光,待沈玉溪直身后,再次细细观察起他的容貌。虽然靳宛很不想打断苏夫人的思绪,可是事态紧急,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实不相瞒,靳宛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呵呵,是为了你爷爷?”
闻言,靳宛倏然一惊,抬眼便对上了苏夫人笑盈盈的视线。“苏夫人你、你都知晓了?”
“前些天三鲜楼的伙计押着衙差去县衙,我想不知道都不成。当初筹备那座酒楼之事,我还帮着出了点儿力,自然清楚那是凝聚了泠儿和小天心血的地方。”
苏夫人和善地望着她,又道:“当初泠儿要走,我本想派人去接替酒楼。可她却留书告诉我,三鲜楼已找到了它的归属,之后只需稍加打听,便不难猜出你和达先生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