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泠听得无奈摇头。“原只是礼物珍贵,现听你这般一说,显然连心意也十分珍贵。不管如何,那份贺礼我已经珍藏起来了,等到了适当的时机,我再拿出来给玄儿吧。他这会儿还小,用不到这么贵重的东西。”
丝绸不仅贵重,而且关系重大。如果被人误以为这是乌王从游商那儿买来的,那么事情很可能就会闹大。到了那个时候,靳宛势必会暴露,乃至被推上风口浪尖。比起乌国遭到误会,风泠更担心靳宛会惹祸上身,因此收到丝绸后不敢对任何人提起。靳宛对风泠的顾忌,却是不以为意。可是念及风泠这般为自己着想,靳宛很是感动,便动容地柔声劝慰:“泠姊姊且放下心来吧,既然我敢送那样的礼物,当然是有把握不会给你们招来祸患。玄儿是还小,可越是幼小的婴儿,就越应该受到细致的呵护。“其实别说是玄儿了,泠姊姊你也一样。刚生产过的身子虚弱的很,若能穿上更舒适的衣服料子,肯定会连心情都好许多。所以那两匹丝绸,一匹是给玄儿做婴儿服,另一匹则是给你的,你可别舍不得用。”
风泠以为她是认不清此事的严重性,一改温柔地严肃告诫:“虽说父王从未见过丝绸,但父王不是傻子。况且父王一心为国为民,若见到我和玄儿穿了那般好的衣料,一定会想将其传扬出去,继而深究到底的。”
听罢,靳宛才了解到,原来风泠一直没对乌王说丝绸的事。这更加打动靳宛,使靳宛情不自禁地说:“泠姊姊为了保护我,连自己的父王都欺瞒着,这份情谊远远超出我的预想。就凭这一点,今后纵然是让我为了乌国的繁荣崛起呕心沥血,我也会心甘情愿的。”
不怪靳宛会生出这样的感慨。双方最初交好都不是单纯的,以前靳宛还会怀疑风泠是为了收服自己,让自己无怨无悔地为王族出力。但是到了此时此刻,靳宛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因而对风泠说完这段话,靳宛便转移了话题。如此又过了几日,当乌王认为靳宛休整的差不多了,终于再次派人请靳宛进宫。这一回,靳宛总算是看清了乌王的相貌。面对绛色龙椅上头戴王冠、面带和蔼笑容的中年男子,靳宛很难把他跟一个威严的君主联系在一起,以致行过礼后一直有点困惑。这时乌王好似看不出靳宛的反常,和悦道:“前几日怕你初到都城不习惯,本王就没有留你说太多话。如今,本王料想你也休息好了,有些事正好与你商量商量。”
靳宛受宠若惊地垂下头:“多谢主上体恤。至于‘商量’二字,民女实不敢当,但凭主上吩咐。”
心里知道自己有底牌是一回事,面子上的功夫总要做足了,也好试试这位乌王的脾性。若对方与传闻不符,属于那种以势压人的君主,靳宛可不能傻乎乎地被利用了。“泠儿说,你曾救了她一命。加上你和泠儿情如姊妹,所以在本王跟前,你就以晚辈自称,不用过于拘礼了。”
风修和声道,紧接着又吩咐内侍:“给靳宛赐座。”
他越看这个靳宛,心里头就越是喜欢。明明是个出自偏僻村庄的乡下丫头,进了宫后却言行得体,见着自己也大大方方、不卑不亢,丝毫不会胆怯和失礼;明明有一身才干,为人却不骄不躁、谦虚有度,一点没有恃才傲物。正因这样,风修才会说出让靳宛把他当做长辈的话来。靳宛见乌王没有摆架子,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因此在乌王抛出善意的橄榄枝之后,靳宛并未拒绝,而是含笑欠身,由衷道:“我国有主上这等仁慈的君主,日后定然会繁荣昌盛,靳宛在此先恭贺主上了。”
“若是旁人说这话,本王只当他是恭维。可若换成了你这丫头,本王却有几分相信,你知道是为何吗?”
“主上是否在暗示什么?”
靳宛微笑地看着乌王。风修被她逗乐了,哈哈大笑起来:“丫头,在本王面前装傻,可不顶用!现下整个乌国几乎都被你的酒楼、商铺占领了,你有没有想过,将它们扩张到别的王国去?”
以乌王的地位,乌国之内的风吹草动,哪里有瞒得过他的?并且靳宛这几月的动作又快又大,乌王想不知道,恐怕都不行。而靳宛看乌王笑得开怀,就知道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悦。也是,三鲜楼和金达记的崛起,在某个方面也代表着乌国的经济繁盛,所以乌王没有理由不高兴。最重要的是,眼看着靳宛把酒醋生意弄得如此红火,风修身为乌国的君主,也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是以风修问靳宛想不想跨国“做生意”,便是在问靳宛介不介意,对外公布她会酿酒醋的“能力”。对此靳宛早有心理准备,因此坦然回答:“从前藏着掖着,是怕树大招风而无力自保;如今有了主上这座大靠山,靳宛何不挺直腰板做人?再者,国之兴起便是我之兴起,因而靳宛义不容辞。”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义正言辞,令风修不住地点头,瞧着靳宛的眼神充满赞赏。“有你这些话,本王就放心了。事实上,早在这之前,本王已经派人送了桑酒到邻近的几个国家,希望能够借此与各国修复关系。”
说到这里,风修不禁叹了一口气。“只怪本王无能,近几次的朝会都拿不出什么好贡品,导致本国的地位一落千丈,时常受到邻近国家的讥讽和欺辱。为免战争引起生灵涂炭,本王唯有对他们一再容忍,孰料这反而让他们变本加厉。“因此,这次收到你进贡的桑酒,本王大为惊喜,决定把它当做两年后的贡品。顺便也送一点儿去给各国,好让他们知道,我乌国不是那么好欺凌的!再敢得势不饶人,总有一天,本王会叫他们自食恶果。可没想到……”望了望靳宛,风修苦笑着停下。见状,靳宛立刻接过话头:“没想到,我竟然会拿桑酒来与游商做交易。如此一来,帝都那边肯定早就收到了桑酒,那样主上就无法在两年后的朝会上‘一鸣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