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鄄城不仅是景国的皇都,同时也是景国城区规模最大的城市,以陆川粗浅的目测,光是核心城区就有大概四个定西城那么大。 景帝的皇宫建造在十二根通天柱中心的神之殿遗址上,整个皇宫的外墙呈圆形包住了宫闱,在外墙之中嵌着十二根特殊材质打造的柱子,像是在模仿城郊的十二根通天柱。 景国人似乎很喜欢圆形,也很喜欢十二这个数字。 如果从高空中俯瞰,青鄄城是被十二根通天柱围起来的一个圆,通天柱之内,皇宫之外又被分成了十二个区域,在景国历史上传承古老的家族也有十二个。 这十二个家族中的佼佼者便是景国执政层的核心部分,例如景国的丞相楚清欢,元帅夏无疆,各部的尚书,基本上都出自于十二家族。 经过数百年的姻亲结合,十二家族加上景氏皇族形成了紧密的联系,十二家族分领通天柱,景氏皇族坐镇神之殿,从景国建国之后便都是如此。 像赵无涯这样的外来人,即便有景从云的圣眷在身,在景国政坛上很多时候也只是局外人。 八年前景国兵败阳关,景帝景耀战死,主少国疑之际,便是以夏家夏无疆和楚家楚清欢为首的两大家族站出来,联合了与他们关系最为紧密的六个家族,公开表态支持新皇登基,压制了国内所有纷乱的声音。 八年之后的景国东出卫国,南破镇北关,逼得武国动用老祖宗在天之灵才挽回败势,而这位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少年帝王,还有三天才满22周岁。 陆川只和景从云见过匆匆一面,当时陆川等人刚从北宁城里撤出来,骤然遇到景从云,心里给对方打的标签还是“敌国皇帝”。 当时的陆川是一个纯纯的小透明,然而那天景从云就已经能喊出陆川的名字,还在走之前跟他打了招呼,这件事情令陆川非常记忆深刻。 而此时此刻身着冕服,坐在御座上思考的景从云,一见到焦北川带着使团进来,脸上马上出现了一个像是期待已久的笑容。 这是一次非常正式的会见,乌托邦派出了以外交部长为首的使团已经是相当高的规格。 而景国这边表现出的重视同样令人动容,不仅皇帝景从云亲自会见,参会的还有以丞相楚清欢、元帅夏无疆以及除了刑部、兵部之外的四部尚书和相关官员,表现出了对乌托邦最大的重视。 会谈其实跟陆川没太大的关系,这次过来大概要交流的内容陆川是清楚的,但不需要他发表任何观点,他只是混在人堆里装模作样,偶尔溜号偷偷观察这座皇宫。 陆川听很多人说过武国皇宫元石砌墙的极致奢华,也曾亲身探访过武国一个普通的传世宗门无定斋,与他的所见所闻相比,景国的皇宫看起来只有堂皇大气的建筑,却少有流光溢彩的珍品做装饰。 陆川也听说过景从云不好女色,他登基时才十四岁,虽然登基之后也跟支持他的各个家族做了联姻,纳了一些妃子,但除了这些政治联姻之外,景从云也从来没有主动扩充过后宫。 最重要的是景从云登基八年了都还没有子嗣,按理说他现在实力还未到超凡,是非常合适的生育年龄,虽然这个世界没有封建王朝的概念,但景从云作为一个帝王,没有子嗣对于庙堂而言也是一个可能会动摇国本的因素。 焦北川和景从云的交谈非常顺利,乌托邦有意加深与景国的合作绑定,一方面是为了对武国保持压力,更主要的目的还是在后面进攻耀国的时候,避免景国插手干预。 乌托邦摆上桌面的条件是开放统一考试情况下限定名额的留学政策,在青鄄城修建国际机场,并且可以帮助景国培训几批飞行员,和景国更加深入的贸易合作关系,比如合资创办食品、服装工厂等。 这几项明显都对景国有利的条件自然不是白白提供的,乌托邦提出的要求是持续多年的大量原材料进口订单,包括粮食、药材、矿物等等。 如果就只是这样的条件,景国自然会欣然答应,但乌托邦还希望能在景国开设可以提供用户充值的银行网点,双方热烈的交流气氛便有些冷了下来。 “最近这段时间我们收到了许多来自景国手机用户的反馈,很多人都表示希望我们能在景国也提供他们用元石充值的服务。 我们当然也很希望给景国的用户提供便利,如果他们必须要到乌托邦去,或者有乌托邦的朋友代为充值才能体验完整的功能,其实也违背了我们设计这个功能的理念。”
焦北川找了很好的理由,是你们国家的民众希望我们开设银行网点的,我们来这里是响应你们的呼声,为你们带来便利,你们应该欣然欢迎,甚至表示感谢才对。 但景国君臣对这件事情早有讨论,在景国开设可以充值的网点,相当于开通了一条资产外流的通道,对如今的景国来说肯定是弊大于利。 “焦部长,这件事情恐怕我们双方还需要再开诚布公地仔细商谈一下,贵国通过手机向我国民众销售功法、书籍以及其他文献的方式,或许也应当视为两国贸易的一部分。 我们很感谢贵国提供的这种便捷服务,但既然是贸易,那里面还是会有一个商税和关税的问题,我想我们应该把它重视起来。”
景国的户部尚书不软不硬地把话堵了回来,他所指向的目标并不是收税的问题,而是乌托邦从未打算公开数据的问题。 在景国到底有多少手机用户,他们在乌托邦充值了多少元石,购买了多少功法书籍,这些景国朝廷都不得而知,那税收便成了一个笑话。 如果乌托邦表示这个数据可以提供,那他们就会顺势提出数据可能不可信,需要监管的要求。 “贵国如果要将知识分享的行为定义成贸易,请恕乌托邦无法认同,事实上我们并没有把功法书籍销售给用户,用户也没有真正获得功法的所有权,这怎么能叫贸易呢? 如果一定要定义的话,我们其实更愿意讲这种关系定义为知识分享和酬谢。”
焦北川笑容满面地胡说八道,偷偷看了一眼陆川。 年轻人还是鬼点子多啊,居然想出这么臭不要脸的偷换概念。 ... “焦叔叔,中午大家还是留下一起吃个便饭吧,每次您都是来去匆匆,也不给我招待的机会,难得像这回这样早来几天。”
双方在银行的问题上有些陷入了僵持,这么重要的谈判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敲定下来,景从云干脆宣布暂停了会谈,对焦北川的称呼也从正式的焦部长切换成了私下里的焦叔叔。 “在你这里哪有什么便饭可言,就不用兴师动众的了,早上谈了这么多事,我们也得回去再讨论一下,还得跟家里汇报,吃饭的话什么时候都行,还是改天吧。”
焦北川对于景从云的殷勤比较习惯,客气地婉拒了对方的邀请。 “别啊,一点都不麻烦,我早就让人准备了,我这儿您是常来,其他叔叔阿姨,兄弟姐妹们不都是第一回来嘛,我每年在乌托邦都要受大家照顾,现在来了我家,怎么能不尽地主之谊?”
景从云不由分说地招呼了宫女,领着大家往昭阳殿走去,他早就安排了御厨准备好了宴席,准备接待来自乌托邦的客人们。 焦北川刚才的推辞本就是客气,这趟来景国的目的就是加深两国关系,既然景从云真的早有准备,他便带着众人跟景国君臣一起去往昭阳殿赴宴。 昭阳殿是景国皇宫内专门用来饮宴的大殿,不过用来招待外国使臣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景国今天准备的宴席是一人一案,大家进了昭阳殿之后便各自跟着宫女的引导落了座。 景从云拿着一个小锤敲了一下摆在他面前的小鼎,随后便有宫女排着长队,手里拖着元气氤氲的食盘,从殿外袅娜漫步,拾阶入殿。 宫女们布完了菜也没有全都退走,每一台桌案都留下了一位宫女跪坐在一旁,景从云站起身,往自己的酒樽中倒满仙酿,举杯道: “我还记得当年我第一次到乌托邦的时候才只有十五岁,那时候景国新败,正值内忧外患之际,然而各位叔叔阿姨从未因为我年幼而轻慢,乌托邦也不曾因为景国式微而倨傲。 这些年在乌托邦求学的时间是我为数不多感到放松愉悦的时光,宁叔对我真诚的教诲是我此生难忘的记忆,有时候我真恨不得自己不是什么景国皇帝,只是来乌托邦求学的景从云。 今天各位叔叔阿姨、兄弟姐妹代表乌托邦,不远万里来景国做客,我景从云代表我自己,也代表景国,向大家表示衷心的欢迎,也希望我们之间,我们两国之间的情谊,可以地久天长。”
景从云在任何一个私下的场合都不会对乌托邦的人称孤道寡,长辈就是叔叔阿姨,同辈就是兄弟姐妹,亲热的很。 陆川看着他满脸真诚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发毛。 影帝啊这是,前脚在武国安排刺杀乌托邦的商队,后脚就跟乌托邦情谊地久天长,啧啧啧。 陆川和大家一样,举杯饮尽了美酒,尽管知道景从云的真诚都是虚情假意,但这不是大家都在舞台上嘛,他就是个群演也不能露出破绽。 刚一坐下,跪坐在一边的宫女便侧身拿着手帕来帮陆川擦拭嘴角,陆川差点就要做出应激规避动作了,好险还是硬生生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 宫女帮陆川擦完嘴角之后,便开始动手调配食物,景国皇宫里的宴会规矩很多,一桌子的菜,先吃什么,再吃什么,都是有讲究的。 只不过陆川总觉得自己身边的宫女配菜的动作不太娴熟,相比起其他桌案上的宫女,似乎总是要慢几拍。 景从云说完致辞之后也没有待在主座上,而是站起身拎着酒走下来一桌一桌地攀谈,和焦北川、金南宙、余欢等叔叔阿姨们碰完杯续完旧,便直直地朝陆川走了过来。 “我们应该是第二次见面了,陆川,欢迎你来到景国。”
景从云来到陆川面前,陆川刚要站起身,景从云便伸手虚按了两下,示意他不用站起来,然后自己也坐到了陆川的对面。“今天的食物还合你的口味吗?”
“非常感谢您的款待,酒菜很丰盛,也很美味。”
陆川摸不清这位皇帝的路数,只能客套地回答道。 “喜欢就好。”
景从云笑道,“我每年都会在乌托邦待一段时间,和其他人都还算熟悉,唯独陆川你也是前阵子才到乌托邦,我们都没有互相了解过。 这次恰好你有机会跟着使团一起来景国,希望在这段时间里我们能有机会好好地认识一下。”
景从云说着便开始往杯中倒酒,陆川还没说什么,他身边的宫女也开始往他杯里倒酒,很快就倒满了。 陆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他不想跟景从云这样的危险人物走得太近,如果回答好的话,景从云说不定会打蛇随棍上,跟他约什么活动,就不好拒绝了,而如果回答不好的话又有些奇怪,对方折节下交,自己拒人于千里之外,总要有个理由。 于是陆川干脆就什么都不回答,只是举杯和景从云相碰,然后一饮而尽。 景从云含笑看了陆川一眼,然后便告辞去往下一桌了,陆川等他走远了几步,才稍微放松了一些,而他身边的小宫女则是又拿出了手帕,要过来帮他擦嘴。 皇宫里拿出来饮宴的酒自然不是凡品,陆川短时间内猛干了两大樽,一时间也有些吃不消,连忙从储物戒中取出解救的丹药,往嘴里丢了几颗。 就在他闭上眼捏着眉心想要稍微缓一缓的时候,灵视视野突然看到了身边的小宫女,居然是一位修士,不过只有灵动境。 但奇怪的是昭阳殿里每一桌都有一位宫女,似乎只有他身边的这位宫女是修士,而其他的宫女都是普通人。 嗯?这是什么意思?有意安排的吗?一个灵动境的小弱鸡,实力比我还弱,总不会是来刺杀我的吧? 陆川睁开了眼,只看见眼前的小宫女正在好奇地看着他,被突然睁眼的陆川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转过头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