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
通讯频道里传来吉瓦多伦的声音,冷淡到不像是身处战场。
伊齐基尔将自己的链锯剑从那个前一秒还高喊着恐虐之名的叛徒脑袋上拔了出来,他毫不迟疑地向右侧身。紧接着,一颗爆弹枪的子弹从他身后飞来,将一个意图偷袭他的恐虐狂战士打爆了脑袋。
“我欠你一次。”
伊齐基尔在通讯频道里说。
“不必。”
吉瓦多伦的回答相当淡漠,这个老兵的射击技术相当精准,不同于其他阿斯塔特们在面对多个敌人时选用的扫射方案,他偏爱类似于狙击方式的‘点名’,一颗子弹,一个叛徒。高效又冷酷。
与他的近战风格可谓是两个人。
左手拿着爆弹枪一个一个精准的点名,吉瓦多伦听见背后传来的响动,右手的链锯剑倒转,动力甲额外增加的出力使他的力量与速度再次增加了一个档次。
那把磨损到甚至看不出涂装的链锯剑轰然咆哮,旋转的剑刃捅入身后冲来的叛徒腰腹。轻而易举地撕开了他的腹部装甲。吉瓦多伦松开右手,一记肘击打在那叛徒的目镜上,随后回身用脚将链锯剑彻底揣进了他的腹部。
链锯剑仍未停止咆哮,吉瓦多伦看着那个依旧想要爬起来的恐虐信徒。对方鲜红色的盔甲上带着颅骨之主的图案,还有一些亵渎的话语。其中一句,令老兵眯起了眼。
他的呼吸格栅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吉瓦多伦将一颗子弹送进了他的脑袋。随后拔出链锯剑——他的爆弹枪已经用完了子弹,现在没有换弹的功夫。老兵以不符合他巨大体型的灵敏一个翻滚躲过了一记凶残的斧击。
一个庞大的混沌终结者拿着一把斧柄挂着人类头颅的动力斧走了过来,他的声音让吉瓦多伦相当熟悉:“你的战斗风格......让我想起一个人。”
吉瓦多伦默不作声地握紧手里的链锯剑,他伸出右手阻止了想要过来支援的伊齐基尔。老兵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某些无法言说清楚的事物:“去做你的事,伊齐基尔。这里交给我。”
三连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过头离开了。
“我认识你,对不对?”
混沌终结者的声音像是在嗓子里卡了一把刀,他嗬嗬的笑着,将动力斧抗在肩膀上。毫不在意地上同伴们的尸体,用脚碾过了他们七零八碎的残肢断臂,鲜血与碎肉从他脚下涌出,变成了黏腻的物质,涂抹在这艘船的甲板之上。
吉瓦多伦仍然不说话,只是单手将链锯剑竖起,横于胸前,另一只手反手搭上了剑柄。这熟悉的动作令混沌终结者哈哈大笑起来。
“吉瓦多伦——!果然是你!一万年过去了,你依旧是这副可悲的模样!”
“和你比起来,我并不可悲。”
“哦?是吗?”
叛徒的笑声回荡在破损的舰桥上,他们四周是尸体与燃烧的火焰,不远处传来战吼与惨叫。爆弹枪和链锯剑的声音如此嘹亮,有那么一瞬间,吉瓦多伦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当初的战场。
“你既不像我,是个完全的叛徒。也不像其他人一样仍然忠于那具腐尸。你不够纯粹,吉瓦多伦,这就是你的可悲之处。”
“你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叛徒。”
“啊.......我从没说过自己不是,可是,你有没有勇气承认一件事呢?承认现在坐在王座上的人已经不再是当初的他了?”
吉瓦多伦微微屈膝,摆出进攻的架势,在下一秒,他开始奔跑——血液依旧在他的血管中奔腾,两颗心脏强韧地跳动着,带给他无与伦比的力量与速度。几乎是一瞬间,吉瓦多伦便到了那叛徒的脸上。
链锯剑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横切进他脆弱的右边大腿关节连接处。吉瓦多伦从来不指望自己能单纯靠链锯剑就击败一名活了一万年的混沌终结者,他必须依赖战术、策略以及一点运气,才能够在这场战斗力活下来。
动力斧从天而降,带着庞然巨力砍在了吉瓦多伦仅存的左肩甲之上。对方似乎刻意收了力气,仅仅只是卡在他的肩甲上便不再向下移动了。
他听见那叛徒用一种怀念的语气说:“有时候,我会想起我们当初对练的日子。在安格朗还未回归时,我们在无数个日夜里期盼着他的归来,并以严格的训练要求自己成为楷模。”
“你难道不怀念那个时候吗?我们还身为战犬的时候......”
吉瓦多伦丝毫没受他的言语影响,他松手放弃了链锯剑,想要抽身而退——但叛徒似乎早有预料,他的动力斧在此时猛然下压,毫不留情地砍断了吉瓦多伦的左臂,甚至连着削掉了他的一部分左侧身体。
沉重的呼吸声从他的格栅内传来,吉瓦多伦像是没事人一般,他借着这机会立刻后退了百米。叛徒站在原地,拿下他卡在自己右边大腿处的链锯剑,将其扔在了吉瓦多伦面前。他的血液还在链锯剑上流淌。
“你变弱了。”
他如是说。“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变强了——不过,归根结底,还是你变弱了。要知道,当时我可从没在对练里赢过你一次。”
“......果然是你,哈恩。”
吉瓦多伦摘下头盔,看也不看自己还在滴血的、空荡荡的左臂。他顺手将头盔扔在地上,又捡起那把链锯剑,平静的脸庞暴露在外,却令那叛徒第一次表现得像是个恐虐信徒起来。
他不可置信地狂怒吼叫起来:“你的屠夫之钉呢?!”
“有人替我摘除了。”
吉瓦多伦平静地回答。“你的应该还在吧?我猜你大概已经习惯它了,就像从前的我一样,而且......”
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它开始发作了,我说的对不对?”
“啊——啊——嗬——”
混沌终结者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他像是个病人似的用拳头猛击自己的头盔,力道之大甚至令他那头盔之上的尖角都被打断了。他却仍然不停,直至将那头盔都打掉了方才罢手。
他的面容极为可怕,嘴里利齿遍布,额头刻着恐虐的图案。亵渎与堕落的证据在他脸上随处可见——而那些与他彻底融为一体的屠夫之钉更是骇人。
它们从哈恩的后脑勺延伸而出,在他的头皮上肆意蔓延,随着他的呼吸鼓动,看上去仿佛是活着的一般。这些粗大的金属线缆深深植入他的大脑皮层之中,每当它发作,都会给哈恩带来极大的痛苦。
幻象、杀戮欲、心智混乱。被植入屠夫之钉的人甚至连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都需要忍受莫大的痛苦。
“杀——戮!”
他口齿不清地吼叫着这个词语,高高举起动力斧,朝着吉瓦多伦开始冲锋。威势惊人,终结者的每一步都令地面震颤,吉瓦多伦站在原地,似乎没有想要躲开的想法。
一秒。
被称作哈恩的混沌终结者仅仅用了一秒便跨越了百米距离,吉瓦多伦的面容依旧冷静。他仅存的右手举起链锯剑,同时向前踏出了一步——刚好就是这一步,令动力斧的斧头远离了他的头颅,而是挥了个空。
“我告诉过你很多次,哈恩,动力斧的灵活性实在太差了。你要是想用一种能一击致命的武器,应该选动力拳套的。而且,你不应该将自己真正的进攻意图暴露在敌人面前的。”
吉瓦多伦用一种谆谆教诲的语气如此说道,同时后退了一步。
链锯剑的锯齿疯狂旋转,他的后退变成了一记横拉。
若是一般的武器,这倒也还好。可链锯剑不断旋转的锯齿反倒会造成二次伤害——哈恩的右腿关节处此前已经被他猛击过一次了,这次,他没能再次幸免于难。血液飞溅、碎肉与骨茬狂涌而出,哈恩的嚎叫愈发惨烈。
他想反击,却完全做不到。吉瓦多伦已经离开了原地,而他的那条腿则从大腿关节处被链锯剑整个切断了,只剩下一点碎肉还黏在那里,空空荡荡。
“轰隆!”
小巨人似的哈恩倒在地上,他的体型不允许他这么快的爬起来。脑海里的疼痛、愤怒。屠夫之钉制造的幻象都让他更加撕心裂肺地嚎叫了起来。他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胡乱挥舞着手里的动力斧。
吉瓦多伦没有进攻。
他站在原地,看着像野兽多过战士的哈恩,眼中竟然带上了一点怜悯:“你曾经是个好战士,哈恩。”
在哈恩挥动斧头的间隙,吉瓦多伦欺身而上,一剑将他枭首。
此刻,他曾经的兄弟,一个来自一万年前的战犬军团里不得安息的冤魂死去了。吉瓦多伦知道,自己的一部分也随着他一同死去了。他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他从地面上拿起头盔给自己带上,随后缓缓靠着墙壁坐了下来,就在哈恩的身体旁边。
吉瓦多伦的目镜上正不断传来生命体征示警,可他却不想管。
他有点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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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病床上。不同于他记忆里药剂师们的治疗室那般富有宗教气息,这里明亮又宽敞。他耳边还传来滴滴作响的仪器声。
吉瓦多伦转头看去,发现那并不是仪器——那是一个巨大的黑色圆柱体,从它身上延伸出了许多细小的金色金属管,连在了自己的身上。老兵看不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他决定暂且不动。
他低头,发现自己上身赤裸。缺失的左臂依旧空空荡荡,身上没有绷带,那些金属管连在他的身躯上,光芒从中不断涌出。
“.......”吉瓦多伦从没见过这种治疗手段。
正当他打算研究研究这些金属管里到底装的是什么的时候,这间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安格朗从外走了进来,他没有脱下盔甲,战场的气息还萦绕在他身上。
“打得不错,吉瓦多伦。”
原体看着他,赞许地点了点头:“你单枪匹马杀了一名混沌终结者。”
“......他叫哈恩,原体。哈恩·罗兹伊尔。”
吉瓦多伦听上去似乎有些恍惚。“他曾是一名战犬。”
“我和他在尚未成为战犬时就认识了,我们一起训练,一起受罚,一起进入了军团。”
吉瓦多伦抬起头,看着安格朗说道:“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原体。”
安格朗沉默了,他原本来此是想告诉吉瓦多伦一个好消息的。他们胜利了,除了三人受伤,吉瓦多伦一人重伤以外,没有死亡。
他们以传送进入了那帮正在进行修正的恐虐信徒旗舰,用跳帮战杀死了剩余的大部分人。双方人数差距悬殊,这本该是一场值得庆祝的胜利,可是,安格朗现在却没办法说出口了。
而他也很清楚,吉瓦多伦现在最需要的事情,是让他一个人安静一会。
“尽快好起来,我们仍然需要你。”
安格朗严厉地点了点头,离开了医务室。他步履沉重的走在舰桥上,原本因为胜利而变得有些轻松的心情此时再次变得沉重了起来——任何人都不可能对涉及到自己的事表现得无动于衷。
他来自另外一个宇宙,但他仍然是战犬们的原体。
他一路回到主控室,打算看一看地面上的进度。谁知他刚刚走进主控室,就看见了变了副模样的何慎言。
“噢,你好啊,安格朗。”
法师看见他来,有气无力地打了声招呼,抬起的右手像是由金色的火焰凝结而成。带着令安格朗极为熟悉的灵能波动。
“.......发生了什么?”
“哦,你问这个啊?”
他抬起自己的双手,满不在乎地笑着说:“我和纳垢打了一架,又杀了一头奸奇的鸟——所以,如你所见,我现在还蛮惨的。”
何慎言咳嗽了一声,喷出些许金色的火焰。他甚至就连气管里都还带着帝皇的灵能火焰,安格朗皱着眉抽了抽鼻子,一种肉体被焚烧过后散发出来的气味传入了他的鼻腔。
“总而言之呢,我得休息个两三天了——深度的那种休息,这段时间里,复仇号就交给你了,啊,真见鬼,我还得烧自己多少遍......”
法师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离开了主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