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口青草。这年头,林子里活着的吃的与被吃的都得谨慎行事,因为林子外头的人,饿急了可是什么都吃。前些日子外头的人又来了一番扫荡,山林本来就已经搜刮得差不多了,扫荡的人算得上是空手而归。侥幸存活的白兔刚扯下一口青草,突然之间就感觉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它想也不想地直冲自己的洞穴而去,但还是慢了一拍,一只削尖的树枝捅进了它后颈,一招毙命。“啧”一身短打的狩猎人将树枝上的兔子取下来,起身去另一边薅了几把青草,结成了根草绳,将兔子束住,提了起来,“真的是干净,蹲了半天才见到这么只瘦兔子。”
明明是男装短打,却偏偏是个清冽少女声音。“也不知道师傅怎么了,突然间就要我来投奔那燕贺瑾。也不知道这燕贺瑾有何本事,竟然教我师傅赞不绝口。”
一身短打的白穆清起身看了看四周,注意了下周围动静,确定安全之后才慢慢往外走。对师傅的孺慕,让她语气里带着对被夸赞对象的酸味儿,显得有些孩子气的可爱:“指不定是个什么沽名钓誉之辈,不然怎么我牧云十三城连失这么多城后,他才堪堪赶过来,肯定是朝廷没将才用了,派他来顶一下的。”
话虽这么说,白穆清的表现却不像是对于这位将军过分轻视。相反,她越接近军营,步伐便越发轻盈,身形也越发隐蔽。一支巡逻小队戒备而过,扑倒在浅草丛里的白穆清敛声屏息,好似一块木石。“等等”十夫长停下了步伐,一众小队兵士皆严阵以待,“有新鲜的血腥味儿。”
战场有血腥味儿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然而在休战期间,已经打扫完战场,包扎好伤口之后,仍旧能闻到新鲜的血腥味儿,那就有些不对劲了。十人小队迅速聚拢成背靠背的团龙状,警惕地逡巡四周。白穆清心中暗道不妙,草绳拎着的兔子,后颈流出来的鲜血分明还是热乎乎的。这战场上有血腥味儿不是太正常了吗?还能分出来新鲜不新鲜,狗鼻子吧!白穆清无法,趁风掠过草丛之际,顺应草丛的摆动,小幅度手一收,兔子就被白穆清压在了身下,勉强掩盖住了大部分血腥味儿。十夫长的眼睛在附近地域一一扫视而过,视线在周边蔓延的浅草丛线上划了一眼,挥了挥手:“二人成组,靠背蟹行。”
十人小队迅速展开,两人一组背靠着背,手持长矛,慢慢向着周围搜寻开来。白穆清听着枯草踏碎的脚步声,心里有些焦躁,连带着姣好的眉头都皱了起来。本来是想悄无声息地潜入军营里展现点儿本事,再送上肉食卖个乖,来个本领高强神鬼莫测的第一次见面。这下倒好,耍本事不成,就要被当奸细给抓了。真是好一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白穆清心中惶急,想了想,从草丛里摸了一块土石,瞅准机会冲十夫长搜寻相反的方向,手腕翻转,手指一弹射了出去。土石破空,打中一棵大草丛。刚好搜寻到这周围的小兵想也不想地一矛扎了下去,十夫长及其他士兵径直跃了过来。白穆清手掌发力,一个推地,无声无息地向后退了十来步。见离得远了,白穆清小心翼翼拨动草丛,换了个地方潜行开来。“这还是个十夫长吗,这至少是个百夫长吧!这种警惕性这种敏锐度……那个小兵也够凶残的,雪亮雪亮的矛啊,就这么直接戳了下来!”
到达安全的地方,白穆清后怕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要是这种实力,怎么可能不派出来,让我牧云十三城丢了那么多城……”白穆清皱着眉头陷入深思,小巧的鼻尖皱了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低头,自己衣襟上一块厚重的血迹。刚才压着兔子,把兔子的血腥味儿是盖住了,却是全部蹭到了自己身上了。再一看兔子,也是毛皮凌乱,土灰满身。白穆清丧气地坐了下来:“这种狼狈样子潜进去了也是去丢人现眼啊!”
本来想一路潜行进去,来个惊艳亮相,就算不能够一来就博取信任,也至少能获得一个能人异士的称号,从此往后行事也方便的多。谁曾想,还真的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这支军队。一来就被发现了,间接地害得自己狼狈不堪。白穆清望了望军营的方向,沉吟了一会儿,回到了山林里头,一溜烟爬上了树掏出来一个灰色包袱。还好她没有太过于妄自尊大,还是准备了第二手计划。白穆清警惕地在四周搜寻了一番,动作迅速地把血衣扒了下来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然后重新把鼓鼓囊囊的包袱给系好了。低头在自己身上嗅了嗅。换了身衣服,虽然还是有淡淡的血腥味儿,但比之前要好太多了。换做以前,略有洁癖的她是绝对会要沐浴更衣一番的。但现在她被激起了斗志,只想着赶紧去完成这一任务,很多细节,她就顾不上这么多了。而且……白穆清的眼神落在了经历了一番波折,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兔子身上。要她慢一点,她也是等得的。但是这只兔子却是等不得了,万一这只兔子就这么放坏了,白穆清可不确定这偌大一个空荡荡的山林里,她还能够抓到第二只兔子。再度出发,已经是午饭时分。驻扎了不少人的军营里,冒出来的炊烟却只是三三两两。白穆清看着冒出来的炊烟,皱了皱眉。看来形势比她想象中要更加严峻,这么多士兵,冒出来的炊烟却只有这么一点儿,说明食物是非常供应不上了。看这样子士兵们仅仅是维持吃半饱,甚至连半饱都吃不到的状态。这种状态平常生活都会感觉心虚气短,更别提还要上战场和敌人厮杀了。这还能打什么仗?一路忧心,一路警惕潜入,小心翼翼的结果是白穆清平安来到了与军营一条河之隔的岸边。对岸,一群士兵正在分食他们简陋的午餐。“我来了……燕贺瑾是吧。”
埋伏在草丛里的白穆清压低了声线,一转眼已经从少女音化作了清朗少年的音色,显然是要女扮男装混进去,“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让我师傅这么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