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院中就传来乌朗一伙将士打拳操练的声音。一个个都是铁人啊!白穆清痛苦地用被子捂住头,还想清清静静地睡会儿,她这几天实在太累了。没理会外面的动静,又在床上磨磨蹭蹭小半个时辰才起床。“小林子你还在睡!”
一起来,便看到原本应该端茶倒水的小厮还躺着,真是气就不打一处来。白穆清瞪着眼气势汹汹走到沈墨林躺的小榻前,拎起旁边空荡荡铜盆敲的乒乓响。待他一脸懵逼地睁开眼睛,立刻揪着耳朵教训道:“你倒是比本公子更像个少爷,扣月银!扣打赏!扣扣扣!”
“扣……扣什么?”
沈墨林完全不知今夕何夕,就仿佛前一刻还在做美梦,后一瞬就被自家老爹拉去跪祠堂……非常的惊吓。白穆清哼一声放开他耳朵,抬着下巴居高临下俯视他:“还不快起来伺候我洗漱?叫你跟探绿学着点,你倒好,一大早给我偷懒。”
又道:“再有下次,扣光你银子。”
养成爱偷懒的性子可怎么了得。沈墨林简直委屈到不行:“现在才什么时辰呀?你还嫌晚。”
鸡都还没起呢!再说了,探绿一个姑娘家,他怎么样也不能大早上就去敲门吧?这姓白的越来越不讲道理了!白穆清一个栗子敲到他头上:“一日之计在于晨,懒猪才睡到日上三竿。我先跟你说了,以后进了军营可是每日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你千万不能再犯懒。将军最见不得下面的人惫懒拖拉,一不高兴就赏你一顿鞭子啦!”
天知道燕贺瑾煞神的名声就是这样被人传出来的,不知他知道后心情如何复杂。“这……”他是造了什么孽呀!沈墨林一咬牙,刷地跳下床:“早起就早起,就这点小事谁说我做不到?”
他就是个特别容易犯倔的人,否则也不会因为老爹一句话就离家出走,宁愿流落街头、风餐露宿也不肯回去。被白穆清一激,骨子的倔牛劲儿又起来了,打定主意不让他刮目相看就不罢休。“孺子可教也。”
没想到燕将军的名号这么好用,白穆清心中暗喜,不用白不用,以后就多多仰仗燕贺瑾的威风了。她颇为欣慰地拍拍小林子的肩膀:“伺候好了主子重重有赏。现在,打水给我洗漱,水不要太凉。”
“知道了!”
怏怏不乐地答应一声,沈墨林一大早被梆梆响的铜盆敲得睡意全飞走了,拖着身子去给主子打水。路过庭院的时候,冷不丁瞧见昨天同行的一伙人一对对地练拳脚,你一拳我一脚,下手毫不留情,打在身上看着就疼!“军营里都是些什么人呐!”
他看的目瞪口呆,心里不免担忧起自己小命的安全,这些人看着可不敢欺负……从今天开始,沈墨林正式化身小跟班,打完洗脸水又被支使去铺床,勤勤恳恳的小模样特招人喜欢。拎起薄薄的夏被抖一抖,一块丝帕轻飘飘地从被子里落了下来。白公子有私情?!脑袋一激灵,沈墨林把丝帕抓到手里,转头看看正在洗漱的白穆清,对方完全没有发觉异样。秉着抓到主子小秘密的心思,他展开丝帕看了看,不出意料在下角找到绣字。“莹?这是章家哪位小姐的闺名?”
小声嘀咕着,沈墨林心里挺不是滋味儿:这才来章府几天呢,就收下人家小姐的定情信物!没想到白穆清是这种风流的男人!鬼使神差地,他一点也不乐意见到白穆清和章家的小姐成就好事,于是偷偷将丝帕藏到荷包里去。两人收拾好没多久,探绿带着一众婢女送上早膳。从今天开始,他们便单独在清辉院吃饭了。章严灵一大早已经离开章府前往府衙办事,临走前吩咐管家招待好白穆清等人,知晓他们人生地不熟,他让管家亲自领着到城中逛逛。白穆清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正好她需要一个对豫州城权贵世家了如指掌的人,章府的管家莫过于最好的人选。“白公子有事尽管吩咐小人。”
管家是个极为上道的,知晓章大人对待白穆清不似一般客人,是个不能得罪的主。非但不能得罪,还得伺候好来。他一张老脸笑成菊花,又道:“若有疑问,小人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有劳章管家。”
白穆清听闻微微一笑,温文尔雅之余又不失亲切,让人非常有好感。她不知何时摸了把折扇拿在手上,似乎略微头疼地抵住额头:“恰好穆清有一事须劳烦管家。”
她道:“我与一干弟兄初来乍到,想要施展拳脚一番却苦于不清楚豫州有哪些大家士族,还请管家为穆清细说。”
章福能混到一府管家的位置,本就是章严灵的心腹,平时打点与各府各家的往来都要过他的手,对豫州的权贵之家可以说了如指掌。他也是个妙人,干脆拍拍掌叫下人准备好马车,将白穆清请了上去。“公子请上马车,边看我边与你细谈。”
管家笑眯眯道。车帘放下,车夫驾驶着挂有府尹府牌子的马车架上青石大道,行得很稳。章福、白穆清并一个沈墨林坐在马车中,管家推开镂花的窗子,指着外面高高的院墙向白穆清介绍:“咱们府尹府在乌里巷正中,东西百丈之内都是章府的府邸。西边紧邻的这儿户是豫州有名的盐商千家,千家在豫州根基深厚,祖上便是有名的皇商,在这豫州无人因其是商户之家便敢心生轻视……”事无巨细,管家恨不得将千家祖宗十八代给白穆清剖析个遍,直说道有几位未出阁的小姐,大有拉红线做媒的潜质。白穆清赶紧笑着打断:“管家心细如发,实在佩服。可府中的小姐便不用介绍了吧,毕竟白某与章大人相商之事与后院夫人小姐们无关。”
管家略对他刮目相看,心道果然得章大人看中,丝毫不在乎儿女情长,如今这种专心大事业的后生难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