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具躺在地上的尸体,是她亲手用师祖给的核心木雕刻出来的,血管里流淌着的血也都是她提前抽出来的自己的血。而那具傀儡喉咙处的本命骨,却是黑线蛊虫虫皇! 已经进阶为虫皇的黑线蛊虫首领虽然厉害,但在卿子晏有所防备的时候还是不能刺入他的紫府。这就让之前抓卿子晏那一爪上附着的毒素有了用武之地。 卿子晏确实强悍,那毒素也是直到刚刚才发挥作用,但也只有那么一瞬间而已。 但就是为了这一瞬间,泯然整整谋划了十年有余! 幸而,这些年来无数次的推演训练,终于有了成效。她终于是,亲手杀了这个可怕的男人。 站在离卿子晏很远的地方,泯然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真正的她,此时体内流淌着的,却是鲛皇陵玉的血。 鲛人皇的血弥足珍贵,可以用于任何生物体内,且渐渐与身体同化。 任卿子晏如何智计百出,也认不出来流着自己血脉的女儿,竟然只是一具填充了血液的傀儡! 虽然卿子晏想知道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但,凭什么卿子晏想知道她就要说? 泯然并没有那种在敌人临死之前还告诉他真相让他能瞑目的好心肠。在他心里,卿子晏很久之前就是个死人了。 能带着无尽的疑惑而死,泯然才觉得大快人心! “我不明白。”
卿子晏看一眼地上栩栩如生的尸体,再看看泯然,一张欺霜塞雪的脸此刻回光返照一般,竟是比之前还要再美上三分! “既然地上这具尸体是假的,那么,你这具真身刚刚藏在哪里?”
泯然没有说话,她只是扫了一眼地上刚刚自己那具傀儡吐出来的血上。 芥子空间细若微尘,藏在一口血里吐出来,谁能发现? 见泯然不肯开口为他解惑,卿子晏无奈一笑。 抬头看看不知何时已经恢复正常此刻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李酒。卿子晏感到有些无奈。原来,连李酒刚刚的败退都是假的,做给他看的。可笑他竟然到现在才看出来不对劲。 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感受着迅速崩溃的身体,以及飞速逸散的灵气,卿子晏微微站直了身体,然后对着泯然伸开了手臂。 “泯然,我要死啦。”
泯然不为所动。她自然知道,卿子晏还是她杀的。 “这些年,我虽然想杀你,但你要相信,我也是真的想要当你当成我的孩子对待。我也想将你放在肩膀上,带着你欢笑玩耍;我也想做一个真正伟岸的父亲,为你遮风挡雨,为你答疑解惑;我更想与你一起幸福的生活……”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继承了我的天赋,能感受到我此时的心情吗?”
泯然看着他,看着这个本应该是她此生最亲近的人,她的父亲。微微点头。 是的,卿子晏此刻并没有说谎,至少,此时此刻,他的心情是真的。 看着似乎软化了的泯然,卿子晏将手臂打开,脸上的笑容慈爱到令人忍不住心软。 “我要死了。泯然,最后,能不能让我抱抱你?我还从来没有,真正抱过自己的孩子。在你诞生之前,我也曾真心想过好好对你……” 对上泯然怀疑的视线,卿子晏笑的愈发慈爱。整个人如同风中杨柳,不断摇摆。 泯然知道,这个男人,只差一息,就要死了。 此刻,就连对卿子晏深恶痛绝的涟源大世界修士都忍不住微微酸了眼眶。 父女相残,人间惨事。 看来,无论是谁,人之将死,也确实其言也善啊。 此时此刻,就连李酒都只是远远看着,并没有插手。唯有手指微微捏起,蓄势待发。 连之前对卿子晏恨入骨髓的卿元等卿家人,此刻都忍不住默默流泪。 “少族长,您就答应族长这最后的请求吧……” 卿方汝老泪纵横。如果说卿家此刻谁还对卿子晏有所留恋的话,那就只有看着他长大的卿方汝了。 看着将死的卿子晏,不知怎的,卿方汝就想起了许多年前那个安静孤寂的孩子。所以,他忍不住开口劝了泯然一句。 此刻,泯然似乎被打动了一般,脚下微微一动。见状,卿子晏脸上的笑意愈发真切,还带了一丝鼓励。他是真的想在最后好生抱抱这个孩子啊。哪怕只有一下。 然而下一刻,卿子晏脸上的笑容就彻底凝固了。 因为泯然确实是动了,也走了一步,但却是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又一步。直到彻底远离卿子晏,才站定,一双点星般的眸子安静的盯着卿子晏。 “泯然?”
卿子晏不解的开口,眼中有些许沉重的哀痛。 “你不愿意吗?还是不相信我?”
泯然没有说话,只是用下巴点了点卿子晏身后自己那具尸体,一切尽在不言中。 “……” 算了。 卿子晏微微一笑,将手指间藏着的一枚细小若发丝的毒针扔到地上,彻底放弃了最后的反击。 抬头看着空中面色如常的李酒,卿子晏缓缓的,缓缓的笑了。 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样,笑容灿烂若春花,只一下就吸引了那个耀眼若明阳的女修的注意。 “美人,我是李酒。喝酒的酒。你叫什么名字?”
卿子晏微微一笑,倾城绝世的脸上仿佛生出光来。 “我是子晏。卿子晏。”
“哗啦!”
一声清脆的裂锦声响过,卿子晏张开双臂的身影瞬间凝固,眼睛依旧盯着李酒所在的位置,但里面却没了摄人心魂的光。 一代倾城族长卿子晏,终于在此刻,将他毁誉参半的人生画上了句号。 泯然盯着卿子晏的尸体看了半响,眼中流转的不知是何情绪,但却极为复杂。 是大仇得报的欣喜吗?是亲手杀了自己父亲的悲痛吗? 不,都不是。在这一刻,泯然只觉得在心中慢慢流淌着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是非成败,转头空。像卿子晏这般出众到整个涟源大世界都不敢直呼其姓名的修士,死了,也不过是具尸体罢了。 只是这一刻,从还未出生就压在她头上的,如影随形的死亡阴影,终于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