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萝吃饱了。 锦蕊和锦岚一道收拾了桌子。 杜云萝吩咐道:“等会儿让洪金宝家的去一趟府衙,跟大伯娘说一声,我今儿个就不过去了。”
锦蕊颔首应了。 两个丫鬟都是机灵人,退出去时带上了门,谁也不进来打搅他们夫妻说话。 洪金宝家的领了命,抿着唇直笑,低声与锦蕊道:“今儿个夫人想过去,怕是都要被赶回来呢。”
锦蕊忍俊不禁,捶了洪金宝家的一下,催着她快些去。 屋子里,穆连潇笑着问杜云萝:“云萝,你每日都去府衙里?”
“隔两三日过去,”杜云萝抿着唇笑,她平时在宅子里也没什么事情,虽然她自己是适应这样日复一日的平静生活的,可杨氏总怕她闷着,便时不时就来唤来,她依着穆连潇,道,“大伯娘和大嫂都不爱出门应酬,就在家里打打马吊,时不时让我过去凑一桌。昨儿个使人来传话,今日请了同知夫人。”
穆连潇笑她:“你不去了,她们岂不是少人了?”
杜云萝咯咯直笑:“总有凑桌的人的。”
别说是打马吊了,便是山珍海味、奇珍异宝在等着杜云萝,她都是不去的。 穆连潇辛苦赶回来,她可舍不得错过和心上人相处的时间。 杜云萝弯着眼,俏皮道:“同知夫人许是还不想我去凑桌呢。”
“为何?”
穆连潇问道。 杜云萝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打牌,谁能赢得了婆媳两人?大嫂原就要顾着大伯娘,少不得时不时放张牌,我再去给大伯娘送牌,岂不是叫同知夫人一个人输得精光?”
穆连潇叫她说得哈哈大笑起来,捏着杜云萝的手心,道:“那你这一个月输了多少?”
杜云萝跟着笑:“大伯娘才看不上我这点银子呢,昨儿个输了她,今儿个就一桌的好酒好菜等着我。”
两个笑了一阵。 穆连潇搂着杜云萝,脑海里就一个念头,娇妻在侧,也无需旁的什么,只听她娇娇说些家常琐事,就觉得舒坦极了,如此生动,如此可爱。 此处远离京城,穆连潇也担心杜云萝不适应。 从前,杜云萝最远也就去过外祖家,到了岭东,他陪着的时候还好,等他去了山峪关,留下杜云萝一个人,难免会有思乡之情。 虽有大伯娘一家关照,可穆连潇依旧会记挂着。 此番回来,见杜云萝一切都好,反而是她怕他担忧,与他说些平日消遣来宽慰他,穆连潇的心软极了。 杜云萝抬头看他,柔声道:“能待几日?”
“后日一早走。”
穆连潇答道。 杜云萝的心尖一颤,她知道穆连潇时间紧,可这般来去匆匆的,除了叫她舍不得之外,更多是怕累着他。 指尖按住了穆连潇的眉心,杜云萝轻轻揉了揉:“昨夜没睡吧?要不要歇会儿?”
穆连潇握住了她的手,往下带到唇角,温柔吻了:“陪我睡会儿。”
杜云萝垂眸,指尖轻颤,在他唇上磨了磨,算是应了。 两人一前一后入了内室。 钿镙填漆床上的幔帐被放下,杜云萝依着穆连潇,笑盈盈看他。 穆连潇的手箍着她,却没有多余的动作。 这挤出来的两三天光景,对穆连潇而言,已经是尽力了,但心中依旧有些愧疚,不能多陪她两日。 好在杜云萝懂事,穆连潇阖着眼睛想着。 没过多久,杜云萝就听到了穆连潇绵长的呼吸声。 杜云萝轻手轻脚地支起了身子,指腹轻抚他的眉梢眼角,心中酸酸的。 这一路连夜赶来,他是真的累坏了吧,这才会沾了枕头就睡着了。 杜云萝听九溪说过,山峪关地势险峻崎岖,所谓的官道,与京畿附近完全不能相比,白日里骑马都不好走,更别提是夜路了。 穆连潇为了见她,为了能多一日两日与她相处,日夜兼程地赶。 他是真的把她放在了心上的。 这一点杜云萝知道,前世时她就知道,可每每从穆连潇的言语举止中察觉到这份喜爱时,杜云萝的心就止不住地软着甜着腻着,恨不能整个人都化作他腰间的玉佩荷包,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她为何就不能跟着他呢? 来了岭东,留在宣城里,瞧着是比京城离山峪关近了许多,但看着穆连潇的睡颜,杜云萝想,若还能再近一些就好了,免得他日夜兼程地赶,免得他这般疲惫。 她凑过去,轻轻点了点穆连潇的唇。 杜云萝嫉妒起了疏影和鸣柳,就算是迁怒是无理取闹,她现在都嫉妒坏了。 穆连潇睡得沉沉,杜云萝枕着他的手臂,手环住了他的腰,闭上眼睛小憩。 身边熟悉的体温和皂角味道让杜云萝慢慢放松下来,倦意在不知不觉间席来,她也睡着了。 杜云萝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真的化作了一块玉佩,就挂在穆连潇的腰间,随着他去了山峪关。 她看到了雄伟的城墙,看到了飘扬的军旗,看到了操练的士兵。 口号齐整,动作划一。 穆连潇握着长枪,铠甲银光闪烁,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她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瞪大了眼睛,看到的也不过是穆连潇的胸口,再往上,就看不到了。 杜云萝急切起来,她想看一看叫九溪赞得跟高长恭再世一般英姿飒爽的穆连潇,可她够不着,急得她不住懊恼,怎么以前络玉的时候,没有把络子打得长一些呢。 要是长些,她晃起来的时候,也能看得高一些。 能看到更远的荒漠,也能看到他认真的模样。 现在,再重新打条络子还来得及吗? 呜…… 她不做玉佩了,不做荷包了,她要站着看他,一直看着他…… 梦里情景变化多,渐渐就支离破碎了,杜云萝都不知道自己梦见了什么,她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阳光透过幔帐撒入,虽不刺目,却也让杜云萝一时半会儿间看不真切。 脖颈处发痒,似是浑身血液都往那跳动的脉搏涌去,被人吸走了一般。 杜云萝嘤咛一声,那力道从颈窝挪到了锁骨,烫得她忍不住浑身一颤。 穆连潇知道杜云萝醒了,含住了圆润的耳垂,呼出的热气涌入耳孔,伴着他低哑的声音,似私语似呢喃。 两人分开了一个多月,甚是想念得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