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适一直在沈家住了半个月,在这段时间里,我一直一不解带的照顾着他,府中甚至有流言说我红杏出墙。可是我却毫不在意,一心只当没听到那些个流言。“大哥,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看你一直在皱眉,是不是哪里疼?”
南宫适这几天像是有心事,每天都在发呆,可我每每提及的时候,他却又顾左右言他。“我没事,听说为了我你跟沈宴吵架了,实在是抱歉。”
“大哥,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我有些闷闷的将头靠在榻上,整个人大咧咧的坐在台阶上,听到他这么说,心底反倒是存了一丝愧疚。“你是为了救我才受此重伤,可是我现在除了陪着你,什么事情也做不了。再说了,我跟他也算不上是吵架,只不过是有些原则上的内容,说的有些不太对盘罢了。”
我把手臂枕在头下,抬头看着这屋顶的纱幔,拿起一旁的一块点心,塞进了嘴里。我和沈宴虽然已经和好了,他对我还是如同以往那般温柔,甚至时不时的会给我一些小惊喜,可我总是觉得哪里已经变了,就如同是瓷器裂了一条缝,哪怕已经修补,可内里的伤还是存在。“傻丫头,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咳咳…”南宫适有些爱怜的摸了摸我的头,可能是因为动作起伏太大,又狠狠的咳嗽了起来。“大哥身体不好,就别做这些事情了,若是你真的挂了,我还得给你收尸。”
我转身跪坐在踏板上,伸手给他顺着气,有些调侃的说了一句。“话说,我如今还躺在床上半死不活,有你这么关心人的吗?合着这是咒我死呢!”
南宫适有些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总算是恢复了一点精气神,不再像之前那般病怏怏的。我突然又想起了不久前的那个梦,又想起了小艾。“晚上的时候你把沈宴叫过来吧,我有些话想要跟他说说。”
我正有些神游之间,南宫适突然开口了,嘴角仍是带着慵懒妩媚的笑,可我就觉得这笑有些不怀好意。“嗯?叫他干嘛?你如今有伤在身,你们俩可不能吵架。”
南宫适苍白着一张脸,闭上了眼睛,嘴角泛着淡淡的青色,连往日那颗美人痣也失去了绚丽的光芒,一种乌发也失了光泽,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颓靡。看到他这副样子,我突然间有些心疼。南宫适应当是意气风发,妖娆妩媚的。虽然偶尔会有些毒舌,可终究不应该像如今这般,整个人如同布娃娃一般躺在床上,一副毫无生气的样子。晚上的时候,我按照南宫适的吩咐,把沈宴叫到了他房间,却不想南宫适竟然把我给赶了出来,还说什么他们两个有要事相商,小孩不宜参与。“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有些气呼呼的回到房间里,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却还是觉得有些火大。“夫人,如今这又是生的什么气?”
小翠前几日被沈宴放了出来,整个人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言行举止不再像以前那般放肆。我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她,突然间觉得心身有些疲惫。“夫人,今日老爷让人传了话,说是让夫人明日若是得空回府一趟。”
“也是该回去了,我从皇宫回来这么长时间,只让下人带个平安信给他,却是没有亲自去看看,想来我爹应当也是担心的。”
我突然间又想起了我爹和我说的那番话。他曾经说过,沈宴是十全十美的人,这样的人没有一丝缺点,反而更加危险。起初我还不相信,可是如今,我却是深信不疑。“花有毒,不在花瓣,也不在花蕊,反而是在香气。沈宴十全十美的外表就相当于这花的香气,让人不自觉的沉溺其中,不知不觉的就中了他的毒。”
我小声嘀咕着我爹的这番话,突然间觉得有一种至理名言的感觉。“夫人,你在说什么呀?什么香气什么毒的,奴婢怎么一点也听不懂呀。”
小翠突然间出声,打断了我的思绪,面上一片懵懂。我突然间对她起了疑心。按理说,她虽然是一个奴婢,可正是因为这些,应当对这些知道得更加清楚,可是自从我嫁进沈府之后,小翠的一些行为确实很反常。比如今天,我正在沉思,她一个丫鬟,怎么能贸然就打断我的思绪?即使我对她再过宽容,可若是我哪日生气了,肯定也不会任由她这番胡闹。“小翠,我听说你是家生子,从小就跟在我身边,想来,对我以前的事情一定很了解。自打我惊醒之后,便没有想过以前的事情,你能跟我说说看吗?”
我低敛下眉眼不再去看她,眼角却是仔细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小翠的神色自然,在提起我以前的事情时,面上一副愤慨,看起来倒像是为主子忧心的奴婢,可以让我更加觉得有些怪异。小翠巴拉巴拉的说个不停,言语里尽是对我的惋惜和对欺负我的那些人的不满,她的话语极为详细,可越是想起,我却越觉得心生怀疑。她说的太过详细了,简直就像是背过不少遍似的。次日一早,我便点了两个丫鬟回了舒府,特地把小翠留在了沈府。我爹如今看起来比以前更加苍老了些,见到我之后有些激动的站起来,眼角甚至带了几点晶莹的泪水。三姨娘陪在她身边,眼角也是沾了几分泪水。“你这丫头也真是的,回来之后真的也不过来看看,我这一把老骨头左盼右盼,终究还得派人到你府上去,请你才愿意来见我。”
我爹的神色很明显,强压着心中的高兴,佯作严厉的批评着我,语气却是带着几分轻颤。三姨娘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裙子,外面套了一个高领小马甲,头上简单的梳了一个垂云髻,颇为随意的簪了一个琉璃簪子。“大小姐也别往心里去,老爷这是嘴是心非着呢,这些日子不知道念叨着大小姐多少遍了,也着实是想念。”
三夫人的神色带着一丝淡然,莫名的有些黯然伤神。“三姨娘也别太过伤神了,我前些日子进宫的时候,和妹妹一起呆了不少时间,也知道皇上是极为宠爱她的。再加上妹妹极为聪慧,又长得讨人喜,在这宫中定然不会出什么麻烦的。”
三姨娘眼中瞬间涌出一行清泪,强行压抑住自己哽咽的声音,欣慰的点了点头。“大小姐这般说我们就放心了,只是舒月到底现在还小,都说这后宫之中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就连皇后都能说关就关,谁知道月丫头能不能撑的下去。”
五姨娘穿了一身水红色的假领百褶裙,上面用金丝线绣着凤凰,整个人看起来竟有种雍容华贵的气质。“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巴不得我的月丫头去送死吗?”
“三姐姐这话可就说错了,我只是端得为咱们月丫头担心,几时说过这晦气话了?”
“你就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羡慕我家月丫头进了宫,当了贵妃,可那也是她有本事,岂是你能羡慕来的?”
“笑话,真当这皇宫是这么好进的吗?月丫头这般没有心机的,进去之后指不定脱一层皮才能出来呢,有什么好羡慕的?”
五姨娘越说越离谱,最后甚至摆出一副轻蔑的样子。我有些纳闷的皱了皱眉,记得我离府之前,这府中还是一片安宁,如今怎的就成了这副模样?我爹的脸色看起来非常不好,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厉声说道“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都给我滚回自己的院子,什么时候我让你们出来了才可以出来。”
我爹说完这一番话,就狠狠的咳了好几声,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般,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我赶忙上前扶着他,只觉得那一声声的咳嗽声像一把大锤,狠狠的砸在我的心上。我爹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咳嗽,看到我一脸担忧之后嘴角勾起一抹安慰的笑。“别担心,人上了年纪大多都会有些小病痛,你爹我这辈子活的也算是够长了,这些还算不得什么。”
我端了一杯茶递到他身边,看着他有些佝偻的腰背和花白的头发,突然间有些心酸,鼻子痒痒的,眼中也酝酿着一股感动的液体。“我本以为这身子还能撑个几年,还能撑到看你生下麟儿的那一天,可是如今看来怕是要失望了。”
“爹你说什么呢,怎么突然间又提起这个话题,你现在身体好着呢,再活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怎么就看不到我生孩子那一天了呢?”
我鼻头一酸,压抑住将要夺眶而出的液体,俯下身来抱住我爹的肩头。“我是指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想必是没剩下多少时日了。如今这家中你也见到了,老五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间变得有些高傲了,我真担心,若是以后的家产交到你弟弟手上,他会不会记恨于你。”
我这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他毕竟只有一个儿子,可是这大部分的家产却是留给了我,估计搁谁身上都会觉得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