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秦斐有了突破性的好转。感觉没睡多长时间,陆诗诗就被外面的鞭炮声给吵醒,看着天蒙蒙亮,她赶紧起床。吃完早点,打开大门,就有人过来拜年来了。见到秦炜跟罗小玉不在,有人问了起来,尤其是昨天他俩在门外还吵了一阵。住在家属院,互相都是熟人能有个照应,但也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谁家有个什么事,不出一会儿,就能传遍整个家属院。魏淑慧没多说,只说小两口闹别扭。人们更好奇的则是秦斐,基本上都会朝秦斐瞥去。秦斐的事情在南丰可以算得上是人尽皆知了,赵白杨他爸妈和媳妇不仅去秦斐的学校闹,也来家属院跟去机械厂闹来着。就是因为他们,才让秦斐不敢出门,无法面对别人异样的目光跟指指点点。这个年代,小城里人们的唾沫星子是能杀人的。真的需要特别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才能去抗衡,陆诗诗经历过很多事,而且形成了正确的三观,这才能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怎么说她,遇到让她不舒服的,她敢直接刚回去。但秦斐自小的生活环境已经将她给禁锢住了,她的三观跟大多数人一样,哪怕会有一些想法,可慢慢也会被同化。这点陆诗诗在跟秦斐的相处中,能够感受的到,所以她首先不是先开导秦斐,而是先改变魏淑慧的一些观念跟想法。比起外人来,秦斐更在意的是她爸妈怎么看她,尤其是她妈,因此只要她妈不认为她错了,不觉得她脏,这会给她极大的力量。“斐斐瘦了好多啊,这脸色也不好看,唉,你说好好的孩子咋就碰到了那种事,可真让人心疼。”
说话这人也不是故意揭秦斐伤疤,看得出她是真的心疼秦斐,可她这话又的确是让秦斐特别的不自在。但他们都知道,这是以后秦斐要学会面对的。不管是好意还是恶意,这件事将会伴随秦斐的一生,总会有人提起来。魏淑慧拉过秦斐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抚到她,扭头朝说话那人浅笑:“不是啥大事,过段时间就好了。”
听魏淑慧这么说,有人撇了撇嘴:“魏主任心可够大的,这还不算啥大事,要是我闺女碰到这种事,我可要活不下去了。”
“这碰到点啥事都要死要活的,那你这岁数可长不了啊。”
陆诗诗在一旁捂着嘴笑了出来。这个年代,讲究以和为贵,有时候还宁可吃亏也不愿意撕破脸,毕竟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只可惜,陆诗诗不具备这项优良传统。她一向讲究的就是自己心里舒坦才是最重要的。这人说话太难听,她实在看不过去,没法不回一嘴。“这谁家孩子,怎么说话呢?这么没有家教!”
那人突的就炸了。陆诗诗笑得很是灿烂:“您倒是很有家教,上门拜年挺会说话的哈。没办法,遇到会说话的我也就会说话,遇到那不会说话的我也就不会说话。至于家教,那更是得看人。”
“你!”
女人指着陆诗诗就要发飙,被她丈夫给拉走了。等他们走了后,陆诗诗才问到秦铮:“谁啊,看他俩岁数不大,应该不至于故意来找茬才对。”
“是周小康和她媳妇。”
“哦~怪不得。”
别看周家之前跟谢家闹成那样,周小康也一直在跟谢宝明争。但不知道为何,周小康还是归了谢振国那边。年前,谢宝明升为了计划科副科长,而周小康被调到了供销科,同时也升任了副科长。在计划经济下,计划科跟供销科是最重要的两个部门,因此各方势力都想要往这两个部门里安插自己人,比如卢长源就是秦向朗这边的。一上午就没有闲着的时候,按起来陆诗诗也应该跟秦铮出去给拜年,因为她怀着孕这才给免了。下午没啥事了,陆诗诗好好的睡了一觉,一直睡到天黑才起来。晚上吃完饭,秦斐突的站起身,看向秦向朗跟魏淑慧:“爸,妈,我想辞去老师的工作,去上大学。”
秦向朗跟魏淑慧对视一眼,魏淑慧叹了口气:“也好,你那个学校也不好回去了,想去上学那就去吧,我跟你爸支持你。”
在经历了秦斐前段半死不活的日子,魏淑慧现在已经没有心思让秦斐结婚了,她只希望秦斐能快乐,那她想干什么都可以。“斐斐,你打算学什么专业?”
陆诗诗问到秦斐。秦斐目光很是坚定:“法律,我想要去帮助那些跟我有同样遭遇的女孩们。”
“斐斐,你这个想法真好。”
陆诗诗握住秦斐的手给予她力量:“看到你振作起来,我们都真心感到高兴。”
“诗诗,谢谢你。”
秦斐朝陆诗诗浅笑:“要不是你,我可能一辈子就浑浑噩噩,不知道什么时候实在坚持不下去,就离开了。”
“不要说这种傻话,以后也不要有这种傻念头。”
陆诗诗拍了拍秦斐的手:“这个世上有太多太多我们可以去做的事情,斐斐,我很支持你出去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等去的地方多了,见的人多了,你就会发现自己目前生活的圈子有多小。其实我们都是井底之蛙,能看到的世界只有眼前这一片。”
陆诗诗拿手比了下:“所以我们应该跳出去,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当看过很多的风景后,当找到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情后,就会发现一些在当时觉得要死要活,怎么也过不去的事情,其实真的非常小。”
“诗诗,你变了好多。”
秦斐目光复杂的看着陆诗诗:“以前的你要比我还胆小,比我还内向,而现在的你,就好像是在闪闪发光一样,让我觉得你离我很远。”
“我没有离你很远。”
陆诗诗将秦斐的手贴在她的脸上:“我还是那个我,只是人都是会变的。”
“你确实变了。”
“你也会变的,因为我们不会一直在原地踏步,而且就算我们想,命运之手也不会让我们这样,他会将我们拨去我们该去的地方,推着我们不断成长。”
陆诗诗在秦斐的手上轻轻蹭了蹭:“我也曾绝望过,我也曾痛苦过,我跟你一样想过去死。而且我也真的自杀过,在谢宝明要跟我离婚时,我以死相逼,可有什么用呢?还不是离了。原本我以为离婚会让我的人生坍塌结束,可没有啊,我现在不是过得特别好。离婚后我也面对一些流言蜚语,别人异样的眼神跟误解,我也曾心里难受过,可现在回想,我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特别傻。”
陆诗诗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这是我的人生啊,我不是为别人活的啊,别人怎么想我,别人怎么说我,并不会将我怎么样,只要我想要好好活着,我的日子就是会越过越好。你看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诗诗,你好坚强。”
秦斐耸了下肩,呼出口气:“我要像你学习。”
“你不用向我学习。”
陆诗诗将手放在秦斐的肩上:“你已经很坚强了。斐斐,尼采说过,那些杀不死你的,终将使你更强大。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以后你的人生定会绽放出独属于你的辉煌。”
秦斐的双眼变得很亮,充满了希望,她重重点了点头:“对,一定。”
初二回娘家,陆诗诗一大早先去了王家,送过去两斤点心两罐罐头。杨翠莲很是嫌弃:“咋这寒酸,你好歹也嫁去了秦家。”
“您要不想要,那我拿走?”
陆诗诗反应特快,说着上手就要从杨翠莲手里将东西给拿回来。杨翠莲赶紧将手躲开:“咋还要拿回去?”
“您不想要嘛。”
“谁说我不想要的。”
杨翠莲将手背到了身后。“行,那您忙吧,我走了。”
陆诗诗转身就要离开,被杨翠莲给叫住:“大过年的,你去哪儿?”
“去山屏。”
陆诗诗说着出了大门,杨翠莲追了过来:“你去山屏干啥?这才是你娘家,我才是你亲娘。”
“您说的,我离了婚晦气,别让我回家吃饭。”
刚离婚那年初二,陆诗诗提了不少东西回来,结果东西都被留下了,而她却被撵出了家门。大过年的,谢家不让她回,王家不让她进,她无处可去,在大街上晃荡了一天。原身虽然走了,可这些记忆都还在。陆诗诗承认自己是个很小心眼的人,这些事情她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