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大殿冲突赵章喻正宣泄得兴起,但见一个少年人不经通禀,便昂首踏步地走进了政平殿。赵章喻勃然大怒,还不等老花眼看清到底是谁便脱口而出:“哪里来的不通礼数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赵景裕大怒,他原本便对丞相心怀微词,如今又突遭唾骂,哪里还克制得住自己的脾气?短短一个月执掌大军的经历,让本就跋扈的纨绔三公子更加肆无忌惮,赵景裕懒得管赵章喻的身份,便要张口反唇相讥。赵景举紧赶慢赶,终于跟上赵景裕的步伐赶到了大殿之中,恰好听见了赵章喻口出不逊。看着赵景裕的脸色,太子心下连呼不好,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了赵三的袖子:“丞相息怒,是我三弟念君父心切,一时间忘了礼法,丞相勿要怪罪。”
直到赵景裕走到了眼前,老眼昏花的赵章喻才认出了眼前的是刚刚大胜还朝的赵景裕,不由得心中火气更盛。这位赵三公子罔顾丞相府的脸面,先是打断了赵章喻最疼爱的长孙赵幽的腿,后又在政平殿上公然羞辱赵章喻——肆无忌惮口出粗鄙之言的同时,还给赵章喻送女人衣服……这段经历被已经数十年无人敢于违逆的赵章喻视为奇耻大辱。如今第二次定阳大战以赵国酣畅淋漓的大胜告终,主战的赵王一系必定趾高气扬,先前力主投降的丞相府一系眼下的窘境则可想而知。一念及此,赵章喻看着三公子赵裕的眼神更加不善。赵章喻有心给这位刚刚赶回邯郸的年轻人一个下马威,冷笑着转头对赵王平昇道:“赵平昇,看看你教出的儿子。如此罔顾礼数,真是丢了我大赵公族的颜面。仅仅是看你这粗鄙子嗣,便看出你对祖宗成法不甚上心。”
赵景裕大怒,唰地甩开了赵景举拉着自己袖子的手,昂首踏步地走到了赵章喻的面前:“老东西,政平殿乃是历代赵氏先君执政之地,也未必容得你在此大呼小叫吧?”
丞相赵章喻万万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如此跋扈,一时间气得七窍生烟。赵王昇不禁扶额,自己这个三儿子原本便是胆大包天,如今携大胜之威还朝,只怕更是嚣张跋扈。赵章喻不愧是老狐狸,很快便冷静下来,冷哼一声:“赵景裕!不要以为侥幸打了场胜仗,便可以不知天高地厚,在本相眼里,你还稚嫩得紧。老夫不愿与你这小辈争论,左右,给我撵出去!”
赵景裕眯着眼睛笑了:“谁敢上前?此乃政平殿,不是赵章喻的一言堂。”
赵章喻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心再次被挑拨得暴躁起来,不由得用拐杖连连锤地:“我大你两辈,你敢直呼我的名字?赵平昇,看看你教出的好儿子。打出去,打出去!”
一旁的宫廷侍卫面面相觑,却无一人敢上前。若是在一个月之前,他们便听丞相的命令将三公子景裕半求半推地请出去了,但是眼下,谁还敢轻视赵景裕?那可是一战歼灭五万魏武精兵的功臣,是此刻全邯郸城都在赞誉的少年英雄……更何况,三公子赵景裕睚眦必报可是出了名的,谁愿意在此时此刻去得罪这位风头正劲的纨绔?赵景裕哈哈大笑,肆无忌惮地在大殿内踱步:“赵章喻,本公子好歹也是打了场胜仗,总比某些仗着辈分忝居高位的老东西要有功于国吧?”
老丞相赵章喻用拐杖连连敲地,却说不出话来。赵人尚武,崇尚猛士,只有实实在在的军功才是说得出口的功绩。若客观论来,赵章喻执政多年,功劳自然也不少,但一时间却难以用什么说得出口的军功给赵景裕的话一个有力的还击。赵章喻张口结舌,只能愤恨地再三道:“斯文扫地,斯文扫地……”一直看戏不做声的赵王平昇终于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赵景裕,你太过放肆了。丞相乃是你的长辈,即便你有大功于国,又怎可如此出言轻侮?立刻给我滚出政平殿,回你的临风阁去。”
赵景裕看向赵王,赵王眼神里的隐晦笑意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丞相赵章喻独揽政权,平日里又仗着辈分没少训斥赵王。赵王顾忌内忧外患,无法和这位势力盘根错节的老丞相撕破脸皮,想必窝火得很。显然,赵景裕的这一番嬉笑怒骂很是给不得不忍气吞声的赵王出了一口恶气。赵王看着赵景裕,感觉对这个嚣张跋扈的逆子越看越顺眼。和赵王平昇隐晦地对视一眼,父子二人心有灵犀。赵景裕立刻会意,装作余怒未消地挥了一下袖子,扔下众人,大踏步地离开了政平殿。……临风阁沿袭了赵人一贯的建筑风格,整体看上去黑沉沉的,几乎没有什么绮丽的雕饰。看惯了魏国贵族亭台楼阁的赵景裕不由得暗暗腹诽:‘这王宫之中的临风阁,还比不上魏国大昭城内的那些普通富户的府邸。’话虽如此,看见眼前这熟悉的一切,赵三仍然大感宽慰。赵人民风尚武,按照赵国公族祖制,但凡刚满十六岁的公族子弟,都必须随军历练。当今的赵王平昇就是依据这条‘十六岁上战场’的祖制,随着先王赵章武踏上了战场。赵景裕的长兄赵戎也是十六岁便随军出征,一路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大将。只有可怜的赵三公子刚满十四岁不久,魏国便不宣而战,悍然发动了第二次定阳之战,赵王不由分说,牵连得这位一心想混吃等死的三公子上了战场。话说回来,此番被赵王抓了壮丁参加第二次定阳大战,赵景裕可是没少吃苦头。左右是这次大战已经打完了,吃了大亏的魏国短期内想必也无力再犯,赵景裕准备将兵符印信统统一交,从此离赵王的中军幕府远远的,什么鸟辎重将军,爱谁当谁当!年纪轻轻的,见那么多人头滚滚干嘛?好生生当个纨绔贵公子不香吗?“啊哈哈哈哈,本公子终于回来啦!”
想开了的赵景裕站在临风阁前如释重负,放肆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