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白马非马论战馆内十分宽阔,馆内正中位置有一座高台,悬挂着一幅大大的‘辩’字。这论战馆果然十分热闹,赵平禹赵景裕一行四人进入馆内时,台上正有两位年轻的士子高声辩论。有侍立的童仆将一行四人引入一处雅座,先前的侍女悠然而来,纤细身影闪到赵景裕一行人面前,手里赫然端着两座朴实无华的泥封酒坛。“楚酒缠绵,秦酒酷烈。各位公子请慢饮。”
侍女柔声说道。已经入座的高栩胳膊上已经青筋毕露……这侍女身姿纤细柔弱无骨,却能单手托着两座重量不轻的酒坛来去无风,显然有一番功底在身。还不等高栩如何动作,侍女已经飘然而去。高栩喘了一口粗气,若是刚才那侍女心怀叵测,只怕一旁毫无防备的赵景裕已经躺在血泊之中。赵平禹和黑墨二人倒是面色如常,赵平禹伸手熟练地一拍,硕大的泥封便应声而下。赵平禹端起四座酒爵,亲手为四人斟满。赵景裕则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他正饶有兴趣地盯着台上的两位士子论辩。“……马为马,白马为白马,白马非马也。”
其中一位布衣士子悠然论道。另外一名士子已经急红了脸:“何谓白马非马?白马当然也是马。”
“如果白马是马,那么黑马也是马了?”
“自然如此!”
“既然如此,那白马是马,黑马也是马,白马和黑马就无甚差别了。故而,白马非马。”
布衣士子悠然一笑。场下围观的众人齐声喝彩,另一位士子抓耳挠腮,却不知如何反驳。……赵景裕兴致盎然,没想到这看似奢靡的青坊之内,竟然还有此等清新脱俗之地。赵平禹已经端起了酒爵:“景裕,你要饮哪一爵?”
赵景裕随手拿起面前一爵,仰起头一饮而尽,随即便被辣的涕泪横流:“这是何酒?怎会如此辛辣。”
赵平禹哈哈大笑:“你刚才所饮乃是秦酒,秦酒酷烈辛辣,正如秦人品性一般……你还是饮楚酒罢了。”
仅仅一爵秦酒,赵景裕已经有些晕头转向。他从善如流地为自己斟了一爵楚酒,小心翼翼地轻抿一口。楚酒入口软绵悠长,带着浓浓的米香气。赵景裕轻咦一声,再抿一口,居然感受到被秦酒烫得火辣辣的喉咙竟有些好转。一旁的赵平禹则已经连饮三爵秦酒,酣畅淋漓地仰起头来,轻吐一口酒气:“爽!还是秦酒够劲。”
此时,台上的两位士子已经论战完毕,在众人的欢呼和称赞声中走下高台。论战获胜的士子自然容光焕发,失败的一方也并没有什么羞惭之色,只是拱起手:“公孙子诡辩无双,小弟佩服。”
一直云淡风轻的士子轻笑一声,颇有些自傲地道:“某周游列国,与诸国士子论战,尚未一败……不知还有何人愿意与在下论战切磋?公孙胜扫席以待。”
……台上突然安静了些许,赵景裕抬起头来,只见一位气质雍容的宫装美妇款款来到台上:“公孙子辩才无双,连战七日,无一败绩,实在令妾身佩服……方才齐姬有言,若有哪位公子能够辩倒公孙子白马非马之论,便可以由齐姑娘亲自斟酒一爵。”
台下轰然,一位浑身锦缎富商模样的男子兴奋道:“竟然是齐姑娘!这齐姑娘号称青坊最秀丽的姑娘,却从未见客……如今竟然有面见齐姑娘的机会!”
赵景裕斜眼扫了扫那边的混乱,刚才一爵秦酒后劲颇大,他正处于迷迷糊糊的眩晕状态,一时也没搞清他们在说什么,不由得屏气静神侧耳听了两句。无良王叔嘿嘿笑了:“景裕,莫非是对传闻中的齐姬有什么想法?”
赵景裕以手扶额,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不由得撇撇嘴:“不过是一青楼女子罢了。”
赵平禹啧啧咂舌:“景裕你有所不知,这青坊与那寻常酒肆截然不同……青坊之内的规矩,向来是由诸位姑娘来挑选入幕之宾,不管你家财万贯还是身世显赫,也未必能得青坊姑娘的芳心。”
一旁已经有人愤愤然为自己的女神出头,瞪视着赵景裕怒道:“小子莫要张狂,齐姬绝非寻常青楼女子。”
高栩眯着眼看着这位不知名的护花使者,一时有些犹豫要不要出手惩戒一下这位对自家公子出言不逊的家伙。赵平禹扫了一眼这位男子,笑吟吟地转过头来:“确实有坊间传言,这齐姬乃是破落贵族之后,不但样貌风华绝代,琴棋书画亦无不精通,更兼高傲无比……来这青坊两年之久,尚未接见任何一位男子。”
赵景裕唔了一声,兴趣缺缺。……场上已经有按捺不住的士子上台挑战,然而往往都被这公孙胜三言两语间逼迫得无话可说。眼见挑战者愈来愈多,公孙胜不但面上毫无畏惧之色,反而兴奋得满脸通红。连续五人,皆是被公孙胜辩倒,公孙胜得意之下,很是有些猖狂,仰头问向那位宫装美妇:“若是无人可以辩倒小弟,不知公孙胜可否能得齐仙子垂青?”
宫装美妇犹豫片刻,却见一位小厮急匆匆跑下来,在美妇耳边耳语两句。美妇脸色有些难堪,随即调整过来,款款欠身道:“公孙子见谅,齐姬事先已经说好,只有能辩倒公子的人,才能上楼一叙,其中自然不包括公孙子……青坊许多姑娘都为公子的辩才所倾倒,若是公子有意,妾身倒是可以为公子介绍其他的姑娘……”“既然齐姑娘如此高傲……”公孙胜冷哼一声,转过头来面向台下的众士子:“还有何人能与在下切磋?”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却再无人起身应战。这公孙胜不愧是周游列国论战的辩才大师,虽然欠缺风度,但是言辞犀利,诡辩之术十分高超。自公孙胜七日前至邯郸以来,不少赵国士子慕名而来,其中不乏惊才艳艳之辈,却无一能辩倒公孙胜。台上的公孙胜大笑,悠然叹道:“赵国士子不过如此,皆是土鸡瓦狗而已……也罢,赵国本就贫弱,又能育有何等大才?就连齐国学宫的名士也不是某的对手,赵国士子落败也是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