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阴云密布赵景戎看着自家三弟手里那枚亮闪闪的铜符,脸色变幻良久。赵景戎原本以为赵三公子此行前来只是来当赵王的传声筒,却没想到赵三手里居然有赵王亲赐的边军兵符。大军征伐,最忌令出两端。方才赵景戎见两人意见不合,一时甚至起了将赵景裕软禁起来的想法——按赵戎所想,自己这位三弟虽然打过一场大胜仗,但是毕竟战阵经验不多,相比于自己这位驻守云中多年的老将,对楼烦的情况更是了解寥寥。赵景戎指挥边军多年,威望深重,对这支赵军的运用可谓如臂指使。与其两人掣肘,还不如将这位邯郸特使束之高阁,由赵戎自己来独断专行。没想到,王父竟是如此信任自己的三弟。赵戎叹了口气,领着一众将军单膝下拜,齐声声道:“云中两万边军拜见主帅,愿闻元帅将令。”
赵景裕立刻将自己的大哥扶起来:“你我兄弟何必行此虚礼。大哥对云中形势了如指掌,这两万边军还是由你统帅,只是今后凡事要听我指挥行事,如此可好?”
长公子戎犹豫片刻,随后无奈道:“那便如三弟所言。只是末将还要再提醒一下,楼烦人反复无常,不可轻信。”
赵景裕看着自己这位言之凿凿的大哥,有些头疼地答应了一声。赵三知道,自己这位大哥的生母便是楼烦胡女——在赵王昇早年征战草原平定叛乱的时候为赵王诞下一子,便是赵平昇膝下唯一的庶出公子赵景戎。明明自家这位大哥身上便有楼烦血统,也不知他为什么对楼烦人有如此偏见。赵景裕在众将的簇拥下,坐上了帅位。时隔短短数月,赵景裕在阴差阳错之下再次掌兵,实在是感慨万千。我明明是想要当最大的纨绔子弟,怎么年纪轻轻就和他们一样疲于奔命了呢!赵景裕轻咳一声:“诸位,此次遭袭,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的敌人是谁,但是敌人能有勇气袭击的两万大军驻扎的白祁山大营,一场大战定然是免不了了。各军立刻进入战备,提高戒备,加强对大营周边的巡逻,切不可再吃一次同样的亏。”
帐中众将见赵景裕虽然年轻,但发号施令颇有章法,便也放下心来,齐声拱手称是。恰在此时,有武士掀开帐门,拱手禀报:“将军,大营中的楼烦人闹起来了,吵着要来见您。”
一侧的赵景戎重重地哼了一声,正要出言攻击楼烦人,却一抬头见了赵景裕投过来的制止眼色,便将已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放他们进来。”
赵景裕淡然说道。帐门一开,几十个楼烦人连滚带爬地涌入了大帐,一下子便让这座营帐显得很是拥挤。帐中的赵国众将无不握紧了剑柄,起了提防之心。长公子赵戎更是毫不掩饰地拔出了腰间的剑,和高栩、子公於等人护在了赵景裕的身侧。进来的楼烦人们却清一色地没有携带武器,反而是纳头便拜:“公子明鉴,我等部族愿与赵王共签北方盟约。有贼人冒充我等部族趁夜袭击公子大营,我等实不知情也。”
还有楼烦人主动披露道:“公子明鉴,夜袭大营的骑兵骑术高绝,即便是在娴于弓马的草原部族中也都算是少有的勇士。能够有实力出动如此多顶尖骑手,定然是楼烦王墨苏弃下的黑手。”
还有人义愤填膺:“墨苏弃假借我等部族的名义夜袭贵军大营,用心着实险恶!公子万万不要中计也!”
众人扑在地上七嘴八舌,赵景裕的中军幕府乱成了一锅粥——这些楼烦人都在指责墨苏弃的险恶行径。也难怪这些楼烦人如此激动,北方盟约对于这些亲善赵国的部族来说是一件大好事,眼下却被墨苏弃搅合到了崩溃的边缘。这些楼烦头人焉能不急?赵景裕沉吟片刻,伸手作虚扶状:“诸位的冤屈,本公子已经全然知晓。请各位放心,赵裕不会错怪我大赵国的手足兄弟。”
众楼烦头人这才放下心来,有的楼烦人已经对墨苏弃愤恨不已:“公子,我等知道那墨苏弃的王城所在,愿意将位置告诉公子,以表我等的耿耿之心。”
墨苏弃的贸然袭营,差点害死这群还滞留在白祁山大营中的楼烦头人。无论是出于部族利益还是个人私仇,这些人都对墨苏弃恨之入骨。……待到这些楼烦人走后,赵景戎瞥着他们的背影:“三弟,楼烦人之言未可轻信。若按我的意思,即便不杀这些人,也要派人将尔等严加看管,切莫让这群人在我大营中自由走动。”
短暂的思忖过后,赵三公子点了点头:“此言有理。高栩,你带一队士卒,将彼等软禁起来,绝不许其与外人接触。”
高栩躬身领令。赵景裕顿了顿,问道:“如今形势至此,不知各位有什么见解?”
众将众说纷纭,突然,一直在赵景裕身边像个小透明的贡睿站起身来:“公子,当此之时,有三策可用。”
“哦?”
赵景裕一怔,没想到这个一直一言不发的宫学老师突然说话了——赵三公子还以为这个赵王的眼线是个哑巴呢。其实赵三心中本已经有了想法,方才询问众将只不过是走个程序,只要众将说出‘但凭将军将令’这句话,赵景裕便要发号施令了。不过既然眼前这腐儒突然出言,赵景裕便顺水推舟:“哪三策?说来听听。”
贡睿:“先说下策:我军可按照楼烦人所说,出兵急行,趁楼烦人不备,直取楼烦王城,有机会出奇制胜一鼓而定。但此策有不利者三——王城消息难辨真假,为其一也;雪原野战不利于我,为其二也;冬日奇袭落实极难,为其三也。”
“再说中策:我军可据守白祁山大营,虽然我军没有后援可谓是困守孤山,但楼烦人所余粮草不多,若我军能守住此地,便可反败为胜。但此策也有一点不利——楼烦人长于野战,更兼熟悉雪原规律,我军于此没有金汤城池为据,未必能守得住白祁山。”
“最后是上策:我军立刻拔营,返回长城防线,凭险据守,可保边关无虞。究竟何人袭击、目的为何,则可以慢慢调查,并不耽误公子的北方盟约之大计。”
赵景裕讶然,没想到这小透明竟然有如此见地,显然不是什么寻常宫学老师,必定是赵王特地派给自己的帮手。赵三肃然起敬:“先生所言极是,本将之意也是应取上策。传我将令,明日一早便拔营,兵回长城要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