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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明天战争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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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辰光得到岑立昊要到266团吃午饭的消息,已经快到上午九点钟了。本来,一个师长到一个团里去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也用不着提前作什么安排,但岑立昊跟别的师长不一样,他既不是周吴郑王地检查部队,也不搞微服私访那一套,他一般都是临时决定,可能突然出现在训练场上或者办公楼门口。今天早晨他在师部招待所吃饭的时候顺口说了一句,听说266团小灶的小菜腌得不错,中午尝尝去。就这一句话,把范辰光搞得很为难。他弄不清楚岑立昊的真实意图。师里几个常委的廉洁自律是人所共知的,岑立昊尤其对大吃大喝深恶痛绝,范辰光更是耳闻目睹。过去在一个班子里共事,上面来了工作组,岑立昊可以亲自汇报,亲自陪同检查,也可以一起吃早点,但中午和晚上,只要桌上有酒,不是特殊情况,岑立昊是不会出现在桌边的。上次岑立昊刚回来报到的时候,翟志耘支了一招臭棋,撵到平原市去拍岑立昊的马屁,岑立昊表面上谈笑风生,但还是把话撂出来了,说大家都是相当级别的干部了,以后不要搞什么四大金刚了,传出去不好,有小集团的嫌疑。对于这样一个难伺候的人,接待起来自然要小心。范辰光向杜朝本通报了岑立昊要来266团吃中午饭的情况,二人商量了一阵子,最后决定,还是稳妥一点,就按照小灶的日常标准筹备。这里刚把接待岑师长的决心定下,那里又接到彰原市建筑六公司会计贺桂英的电话,说是近段时间公司不景气,你们当官的假正经,控制修建楼堂馆所,搞得建筑行业门庭冷落,工人工资都发不出去了,贵团欠的那笔维修款,无论如何得还了,等会儿她就带上出纳来结账。范辰光接完电话,后脊梁一阵发凉。心想这臭娘们可真会选时间,早不来晚不来,专门拣岑老虎到266团的时间来,莫非内部出了奸细向她通风报信了?这事本来就是遮遮掩掩见不得人的,是266团的绝密,要是真的让母大虫把岑立昊堵上了,那洋相就出大了。关于六公司的那笔欠款,也就是训练场上“金刚部队百战百胜”那八个大铁牌子的工钱和料钱,已经是个历史遗留问题了。为了这笔钱,范辰光指挥潘桦副政委等人同六公司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前年经仲裁机关裁定,266团应付六公司六十万元,范辰光当即表示,要命一条,要钱没有。但是这是经过法律程序仲裁的,范辰光不给钱没有道理。去年借上级拨款修缮营房的机会,范辰光灵机一动,让六公司顺便把大礼堂也装修一下,并从家底费里拿出三十万,先把六公司的怒火平息下去。他的如意算盘是把做牌子的费用掺和在营房维修费里,集团军营房处也默许了,但范辰光掉以轻心了,没把审计部门摆平,在审计的时候偏偏把那六十万元做牌子的条子抽了出来,结果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八个大铁牌子的费用被赤裸裸地单列出来,至今找不到出处。而且,由于是擅作主张企图动用上级拨发的营房维修费,这笔还不掉的钱还成了吊在范辰光头顶上的一柄达摩克利斯剑,不知道哪一天会掉下来,在范辰光的脑袋上戳出一个洞来。去年以来,范辰光没少到集团军活动,据说营房和审计部门都有了松动,但眼下钱还没到位,六公司不识相,紧锣密鼓地催。那个绰号母大虫的女会计贺桂英嗓门巨大,一到团里,就四处吆喝要找团长和政委,搞得范辰光和杜朝本东躲西藏。军务股长不了解内幕,有一次竟让几个兵把母大虫架到修理所仓库里关了禁闭。母大虫哪里受得了这个?当场就把裤子脱了半截,口口声声说军务股长对她欲行非礼,还扬言要到中央军委告状。后来范辰光只好亲自出面,当着母大虫的面,宣布了一道把军务股长撤职的假命令,又让黄阿平把母大虫带到政治处值班室,连哄带骗加许诺,才把母大虫瘟神般地送走。现在,岑老虎即将来到266团,而母老虎也即将来到266团,这一男一女两只老虎都是不吃素的,该如何是好?那几块看起来高大巍峨的标牌啊,确实把人害苦了。范辰光苦思良久,细细搜寻岑立昊到266团来之后各个环节可能会出现的问题,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人来。范辰光自己愣了一下,狠狠地抽了半根香烟,眉头一皱,终于计上心来,脑子里并且紧接着跳出了四个字:以毒攻毒。范辰光想起了黄阿平。黄阿平本来是非常不愿意跟贺桂英打交道的,更不想为了范辰光去受这个辱,但是范辰光软硬兼施,黄阿平考虑自己毕竟没有转业,也不想转业,解决军民纠纷也是他这个政治处副主任份内的事情,便勉强同意了。他哪里知道又中了范辰光的调虎离山之计呢。黄阿平一干人等向彰原市六公司进发的时候,岑立昊正怀着激动的心情向西郊机场进发,他打算先驱车沿机场周边转一圈,先怀怀旧,时间来得及的话,再从赵王渡绕一下。虽说才离开五年,但是感觉不一样,他喜欢这里空旷辽远的景色,甚至喜欢那些一岁一枯荣的草木。这是北方的小平原,但常常让他联想到大漠穷秋孤城落日,立即就有了几分古战场的氛围。每当傍晚,遥望西方天穹下燃烧的晚霞,特别是夏日雨后的晚霞铺排开来,会给这里蒙上一层瑰丽的神秘,使他体验到一种与他的命运紧密相连的感受。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这就是岑立昊无数次在心里看到的那幅历史战争的翻版,它似乎就隐藏在这块训练场的草根土缝里,等待他的归来,等待他坐在这里遐想,等待他在这里眺望,等待他闭上眼睛,它便会从草木的上空冉冉升起,展现一个遥远历史的投影……更何况,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印着他的足迹呢!车子很快就进入北兵营了。岑立昊指挥司机从原海军滑翔学校和266团南院墙之间的一段碎石公路向西插过去,越是挨近了,心里就越是冲动。这种感觉有点像阔别故土的游子回到了家乡,有种热乎乎的激动。倏然,他的目光像是被什么东西灼了一下,顿时变得生涩迷蒙。他疑惑自己看错了,疑惑是幻觉——啊,啊,那是什么?那是……什么玩意儿?揉揉眼睛再看,没错,他没看错,他已经到了机场的边缘,他看到了他永远也不愿看见的东西——那片辽阔悠远的、令他几年来魂萦梦绕的草甸子没有了,那壮阔恢宏的野战训练场不见了,那种在他心里回访了无数次的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意境没有了,落日晚霞铺排的苍凉和悲壮的意境没有了——那里,就在西跑道上,有几个巨大的红色的东西,喧闹,嘈杂,像是突兀拔地而起的刀刃,把他心中的神圣的归宿戳得支离破碎。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杜朝本得到岑立昊直奔QW训练基地的消息,满头大汗地赶过来,岑立昊已经在那几块大铁牌子下面抽完了两支香烟。杜朝本一看师长的脸色,心里就慌了,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此刻范辰光正在全团各个角落做着最后的无微不至的检查,他不能让岑立昊在离开五年回来之后就找出毛病,他哪里知道他的QW训练基地正在酝酿一场雷霆风暴呢。杜朝本在距离岑立昊还有五十米的地方就做好了敬礼的准备,右手的几根指头并成了一把僵硬的骨勺。岑立昊像是没有看见杜朝本敬礼,举起手,点着杜朝本就是一顿痛斥:什么样子?我看了你们的总结,就知道你们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什么“金刚部队,百战百胜”,什么“初战告捷,再战再捷”,什么“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依据是什么?你是神啊?就凭你们那种连模拟作业都搞得一塌糊涂的水平就再战再捷啦?厚颜无耻!拔掉,统统给我拔掉!杜朝本被吓懵了,他甚至看见岑立昊的右手在腰间摸了一下,天啦,那是拔手枪的动作。杜朝本不知道师长怎么无端地发起这么大的火气,结结巴巴地说,师长,这牌子恐怕……恐怕不好……不能就这么拔,这是钟军长……杜朝本的本意并不是拿钟军长压岑师长,但是他总得解释啊,没想到这句话更让岑立昊怒不可遏。岑立昊阴沉着脸问:什么意思?杜朝本说:这是钟军长的意思,恐怕……岑立昊喝道:胡说,钟军长会具体到让你们安这几块牛皮哄哄的牌子吗?你们就会花拳绣腿!这是野战训练场,不是天安门广场!不三不四,不伦不类,不明不白,什么玩意儿,取缔,统统取缔!杜朝本只好硬着头皮,把当时开现场会和安牌子的情况支支吾吾地汇报了。岑立昊仍然余怒未消,说,我就知道是你们拉大旗作虎皮,是你们拍马屁强加给钟军长的。这么好的钢材木板,做什么不好?都可以盖一幢楼房了,让你们拿来就玩这个虚的,极大的浪费!我不管你这个理由那个理由,立即让工兵来给我拔掉,统统拔掉!杜朝本一脸恐慌,迷迷糊糊地问:什么时候?岑立昊厉声道:马上,我一分钟也不想见到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了。马上,明白吗?把工兵给我调过来!杜朝本知道岑师长本来就看不起自己,自然不敢对抗,耍了个小心眼,赶紧用手机给范辰光打了个电话。出乎他意料的是,范辰光只经过了片刻沉默,就回话了:坚决执行岑师长的指示。接着又交代:最好不要把牌子弄坏了。杜朝本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只好调来了工兵排和一个步兵连队,当场执行岑立昊的指示。标牌是安在跑道上的,钢筋水泥做的支架,真拔起来而且不被损坏,还不是那么容易的。工兵们先用电锯切割,再用电钻挖掘,然后由步兵十几个人抬着,小心翼翼地往外拽。就这样,范辰光曾经为之付出巨大心血而又寄托巨大希望的、钟盛英军长为之沾沾自喜的、十几块优质木板优质油漆优质钢筋制作而成的标志着266团十几个连队辉煌历史赫赫战功的标牌,在不到四个小时的时间内,从北兵营西部的机场遗址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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