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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孟昶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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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昶携带着自己的家眷,顺江而下,奔往汴京。当他离开成都的时候,送行的百姓队伍很是壮观,那真是万民塞道,哭声震天。沿路哭晕过去的就有好几百人,一直把他们的孟昶皇帝送至犍为县,才一步三回首地分别。孟昶也掩面而泣。此后那个地方就被人改名为“哭王滩”,有人也称之为“蜀王滩”。天知道孟昶皇帝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从帝王一下子沦为阶下囚、被迫前往他乡的人。看看自己和父亲精心经营的发达富裕的蜀国,如今变得七零八碎,到处乱七八糟,战乱不断,人民水深火热,他心都碎了,沉入了湖底,想闭眼不看,可是,这一切怎么能从眼前消失掉?睁开眼来还要对那些宋军强颜欢笑。打了自己,还要对他们行赏赐,说他们是多么的神勇!一向骄傲的他,真想一死了之,感觉自己的生命也该就此结束了。然而,自己独自去了,家人怎么办?还有他快要七十岁的老母亲,他是多么的不孝啊!让自己的母亲遭受到如此的苦难,如此的颠沛流离!谁也看不见,他心里的血都已经快要流干了,生命将要走到尽头。此去还要面见自己的敌人,希望这个强大的敌人给自己一家留一条活路,使自己的母亲能够平安地度过晚年的时光。他在降表中说:“内外骨肉亲人有二百多人,还有将要七十岁的老母,还望大宋皇帝能对他们多多眷顾,让他们过上顺心的日子,免遭分离之责罚,这样祖宗之祭祀才可能稍有延续……”对于赵匡胤,孟昶的心情是极其复杂的,他很敬佩这个敌人,他的文治武功,都让他敬佩。孟昶恨的就是自己不具备如此之武功,要不然自己怎会落到如此地步?这一缺点导致了他整个人生的失败。正月十九那天,宋军元帅王全斌来至升仙桥。升仙桥就在成都的北门外,系成都北上的必经之地。孟昶备好了国礼,于军门前求见。王全斌遵照陛下便宜行事之旨意,免去此礼。为了保险,孟昶再次让自己的弟弟孟仁贽奉表章前去开封,恳请大宋的皇帝赵匡胤哀怜,多加照顾。于表章里,孟昶再一次进行了自我检讨,他说:“臣的父亲受命于唐室,镇守蜀川,由于那时的事态有所变化,被人拥戴,不得已而称帝。先父去世之时,臣还年幼,由于年小不懂事,而错误地继承了父亲之位。臣背离了以小事大之礼节,忘记了自称藩属对大宋进行尊奉之诚意,即如此苟且偷安,持续了许多年,而使朝廷大军不辞劳苦,跋山涉水,以迅雷之势予以收复。臣本懦弱无能,怎能抵挡朝廷的刀锋?因此,束手以降。等待陛下的发落。”

然后,他又仔细讲述了自己投降的整个过程:“正月七日,令伊审征前去递交降表,由于路上有很多盗匪出没,无法前去,没办法又遣兵护送。纵然如此,心里还害怕不能将降表按时上呈。又令一人奉降表前去,才送至军前。此时,臣内心之诚意,陛下已经清楚,臣在本月十九日,又率领自己的儿子和弟弟于军前郑重举办了归降大礼。臣的老母亲和小孩子们都在家中等候。”

降表的结尾,孟昶又表示了自己的担心,他说:“臣自思所犯之罪重大,还是非常担心,因此再次让弟弟去往朝廷进献降表,以待罪之身听候发落。”

孟昶希望赵匡胤先给自己一个确切的保障。赵匡胤在二月二十九日收到孟昶的弟弟上呈的降表后,也很真诚地作出保证,让孟昶尽管放宽心,说自己会很好地对待他们的。并且对孟昶很是尊敬,于回书内并没有直接称呼孟昶的名字,对他的老母亲也非常尊重地称为“国母”。这不是虚妄之辞,其实,赵匡胤内心真是很敬重孟昶这个人,他除了治军不行之外,其他方面的才能还是很卓越的,他能够把蜀地治理得那样,已经是很不简单,自己什么时候能把整个大宋治理成那样呢,真希望早日达到那一步。看来,有些东西还要向孟昶学习。何况这个孟昶对自己已没有什么大的威胁,自己会对他们很好的。孟昶在三月的时候,带领全家及其所从人员自峡江行水路来到江陵。赵匡胤早已经让人等候在那里了。接到后即向孟昶提供帷幔用具和饮食等,全部都是依照皇帝的规格,不让孟昶有一点被怠慢的感觉。又令人送去马匹及鞍辔,各色车乘。孟昶一行四月份的时候到达襄汉,赵匡胤又令人怀揣着自己的诏书去迎接,顺便赐予孟昶茶叶和药物等用品。孟昶五月十五日抵达开封南城外,赵匡胤命御弟赵光义亲自在开封南城外举行了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以慰孟昶。孟昶于十六日带着自己的弟弟和儿子,以及丞相李昊一行三十三人,身着素服站在明德门等待皇帝赵匡胤发落。赵匡胤下旨将他们的罪过尽皆免除,登上崇元殿,以极其周全的礼仪接待孟昶等。此前,赵匡胤赏赐孟昶等人衣帽冠带、布帛绢绮、金银器皿、鞍马车乘等,各有不同。那一天,又于大明殿大摆筵席招待孟昶一行,给孟昶一行接风洗尘。这是孟昶第一次见到大宋的皇帝赵匡胤,感觉赵匡胤这个人没有自己原想的那么可怕,而且确实是神武盖世、英明有节、人情味特别的浓。自己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这样一个好皇帝,会保全自己的家人的,孟昶想。赵匡胤见到孟昶心里很高兴,特免他和他的弟弟与儿子们上朝参拜议事三日。过后,赵匡胤又于大明殿摆宴,特别宴请孟昶和他的家人。此次宴会,没有其他朝臣,只是赵匡胤和孟昶两家人,有皇后和贵妃等。赵匡胤向孟昶说:“此次完全与公事无关,是我们两家的私交,望我们两家永远相亲!”

赵匡胤相交孟昶真是一片真心啊,孟昶曾经是皇帝,干得不错,是自己把他搞下来的,然后,又让他们一家人来到了这里。因此,对他们一家人极其的热情。皇后也拉着孟昶的皇后手亲密无比。虽然见孟昶一家有一点拘束和心伤的神色,赵匡胤一家也毫不介怀。赵匡胤频频请孟昶和自己对饮,又敬孟昶的母亲,就像是对自己的长辈一样。这让身为亡国之君的孟昶心中很是宽慰和感动。孟昶的母亲自从来到这个大宋京城之后,赵匡胤已经数次命人把她用轿子抬进宫中,对她关心地说:“国母呀,您可一定要保养好自己的身体呀,可千万不要因离开家而有不好的心情呀,以后朕必然挑个好日子送您还回到老家去!”

孟昶的母亲说:“送我到哪里呢?”

赵匡胤说:“还回到你们蜀地呀!”

孟昶的母亲说:“我的老家在太原,如果能回到太原养老,才是我的心愿呀!”

赵匡胤听了心里一动,随即笑说:“待平定北汉之后,朕马上送您回太原。”

每一次孟昶的母亲去,赵匡胤都赐给她许多东西。宴后几日,赵匡胤又封孟昶为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尉兼中书令、秦国公。封孟昶的同时对孟昶的弟弟、儿子和他的大臣们也都封了官位。这下,后蜀皇帝孟昶应当是安定无忧了。赵匡胤见孟昶的贵妃花蕊夫人绝色倾城,又多才多艺,就让自己的嫔妃们多多和她交接,以表亲近。那花蕊夫人也的确漂亮,孟昶过去曾用一首词来赞美她,说她:“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

花蕊夫人还很会作诗填词,搁在当今,也可以算作是著名作家了。一次,赵匡胤请她作诗,花蕊夫人心感亡蜀之伤痛,吟《亡国诗》道:“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赵匡胤听罢,对她很是怜惜。心想,如此一个女人陪伴孟昶,孟昶也应当是幸福的了。那一日,赵匡胤和皇妃又把花蕊夫人召去,吟诗作对。孟昶觉得家人已无需他来劳心担忧了,如今的皇帝对他们都那么好,宽容大度,堪为千古帝王,自己不如也!他为蜀国而生,为蜀国而亡,如今蜀国已不在,他一生苦心经营的事业现在全已破碎完蛋了。他也没必要再活在这个世上了,白天的强颜欢笑,已经是使他痛苦得难以表达,这样的苦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沉思着,突觉身上很累,跟前此时也无服侍之人,他把他们都打发了。他一个人卧榻而眠,这一睡去,就再也没有起来过……孟昶就这样死了。花蕊夫人从宫里回来来找他,才发现他已死去。顿时家中上上下下哭声震天。马上又去宫中报丧。赵匡胤闻报,心中也很伤痛,没想到蜀主孟昶来京还不到一个月,就……这也都是命!谁让你是蜀国的皇帝呢!赵匡胤下诏罢朝三日,以示哀悼,赠孟昶为尚书令,追封为楚王,谥号“恭孝”。赵匡胤见孟昶在递交的降书内屡屡提到自己的母亲,知道他总是担心着自己的母亲晚年得不到安宁,也明白了他对母亲的至孝,于是心里更为敬重。至于孟昶的丧葬所有花费,朝廷完全承担。然而,对于孟昶的死,他的母亲却没有掉一滴眼泪。她举起酒杯把酒撒于地面,对儿子祭奠道:“你不能为社稷而亡,苟且活至现在,我之所以忍着不死,就是因为你还在这个世上。现在你既然已经死了,我还活在这个世上干什么?”

寥寥数语,听得令人心里发抖。孟昶的母亲对儿子孟昶祭奠完毕,就此绝食,不再吃喝。就是赵匡胤亲自来劝,她也不言。数日后,也随孟昶而去了。那花蕊夫人,在孟昶死后,赵匡胤怜其才,对她有种特殊的感情,遂把她充入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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