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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区队长”也参加了瓦岗寨驻训,这一点很让七中队学员反感,马程度之流则在反感中又多了几分警惕,马程度曾经不止一次对凌云河和谭文韬嘀咕:“看看,这几个狗日的果然是有狼子野心的,你说我们学员来定点,他们来凑什么热闹?还主动交作业。谁让他们交的?多事不是?”

谭文韬不客气地训斥马程度,说:“你小子也太小心眼了,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你把你那一摊子学好就行了,像你这样疑鬼疑神的只顾把心思放在琢磨别人身上了,成绩能好吗?成绩要是上不去,我看他把你顶了也是活该。”

话是这么说,但是持谭文韬这种态度的毕竟不是很多,多数学员还是用一种颇不友好的态度对待这三个不速之客。从瓦岗寨驻训点回到N—017之后,关于按时熄灯的问题仍然解决不了,而且说风凉话的已经不是马程度一个人了,对于窥伺提干指标的人,七中队学员有理由同仇敌忾。于是乎,有人活学活用,结合祝敬亚的四十五度人格论,经常含沙射影地说些谁谁谁德才兼备,谁谁谁有才无德,谁谁谁有德无才之类的话题。马程度甚至在公开场合不怀好意地问张崮生,一个死皮赖脸企图顶替别人指标的人,他的人生射线是多少度?与此同时,二、三区队也有人采用不拘一格的方式,分别对童自学和江村匀进行精神包抄。在这样的环境下,张崮生、童自学和江村匀自然十分孤立,按照多数学员的想法,他们居然没有卷起铺盖逃之夭夭,简直是个奇迹。“就冲这一点,也可以看出来,这三个家伙是我们凶恶的敌人——狗日的早晚要把咱们顶掉几个。不信你们等着瞧。”

——马程度忧心忡忡同时又信誓旦旦地如是说。有天吃过晚饭,张崮生独自一人爬贯山,步子走得很慢,一耸一耸的,两肩耷拉着,无精打采的样子。谭文韬从饭堂回来,老远看着张崮生的背影,觉得那背影居然很有苍凉感,顿生恻隐之心,便信步跟了上去。这正是夏日黄昏时刻,欲落未落的太阳像是一粒硕大的蛋黄,挤压在西方的山脊上,下缘已经被挤破了,橘黄色的液汁将山体染成一片一片灿烂的海洋。谭文韬追上张崮生,两个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就在山坡上选了一块地方坐了下来。落日的余晖从远方弥漫过来,在两副军装上面铺排出斑驳的图案。还是谭文韬先开的口:“老张,是不是心里不痛快啊?”

张崮生苦笑着说:“没什么。”

又说:“谢谢你帮助了我。”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谭文韬想了想,单刀直入地问:“老张,咱们都是老兵了,明人不做暗事。你告诉我,你是怎样到这里来的?”

张崮生说:“你是说……你也相信传说,说我是来等待顶替你们的?……”谭文韬说:“我是不会担心的,有人有这个担心,你也应该谅解。大家到了这一步,都不是容易的,谁也不希望节外生枝让自己泡了汤。”

张崮生说:“我理解,可是……我也难啊。”

谭文韬心里一动,看来,传说还真不是空穴来风。“你真是来……等待什么的吗?”

谭文韬以为张崮生也许会否认或者含糊,却不料张崮生回答得十分肯定:“是的。我是在等待。”

尽管早有思想准备,但是当张崮生自己证实了那些传说,谭文韬还是情不自禁地哼了一声,牙痛似的。事实本身让他意外,张崮生的坦率也让他意外。“你估计这种等待会是什么结果呢?”

“不知道。但是我必须等待,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就要等下去。这是我的最后一个机会了。我感谢有人给了我这个等待的机会。”

谭文韬注意到了,张崮生的话里有一句“感谢有人给我这个机会”,他敏感地意识到在这句话的背后好像有文章。“你希望是什么结果?如果你们三个人等待成功了,就意味着要从学员里淘汰掉三个人,你不觉得这很不合适吗?”

“是的。但是我不能放弃我的权利。我希望参加一场公平竞争,要么我获胜,留下来,要么碰得鼻青脸肿,扛起铺盖卷子滚蛋。”

张崮生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跳动着倔强的光芒。谭文韬心里觉得好笑,便冷笑了一声:“什么叫公平竞争啊?我们参加选拔的时候你在哪里?你知道那种呕心沥血的滋味吗?”

张崮生看了谭文韬一眼,把头垂下了。“那时候我的家里出了点事,我没有赶上。可是我不能就此……”就在这一瞬间,谭文韬从张崮生的眼睛里看见了一种他所熟悉的东西,他自己的眼睛里也有这种东西,那是由渴望所点燃的理想之光,是在命运的大山压迫之下由不屈和挣扎碰撞出来的火星。谭文韬突然惶惑了。一个男人面对另外一个男人,一个坦率的男人面对另外一个坦率的男人,他们要么会成为患难之交的朋友,要么会成为不共戴天的敌人。可是张崮生他是敌人吗?当然不是,他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为了捍卫自己利益的老兵,只不过他的获得可能是建立在别人失去的基础上,这就使他的行为不容置疑地打上了自私的烙印。可是……站在张崮生的角度设身处地地想一想,他没有过分,他并没有采取不正当的手段来挤对别人,他只是在等待,尽管他的等待动机不是那么高尚,可是他也没有做过什么卑鄙的事情啊。都是老兵了,都当过干部苗子,你们至少已经有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提干可能,而他只不过是抱着百分之几以下的希望等待,他是弱者而你们占尽了风光,他有什么可怕的呢?你看着他不顺眼,是因为觉得他在窥伺你的前程位置,这使你感到不舒服,感到前程险恶。可这并不是他的错。是啊,你就让他等待好了,你要是比他优秀,就给他一个等待的机会,在最后的角逐中,干净漂亮地把他踢下阵来,让他输得心明眼亮。你要是草包一个,终于被他扑上来咬了一口,那是你自己不争气。谭文韬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那便是张崮生神秘的背景,这也是引起众多学员反感的因素。“老张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个很有权势的……家庭或者亲戚?”

张崮生怔了一下,笑了。“谭文韬……哦过去,我说的是我们见面以前,我一直在心里把你作为标杆的,我是佩服你的,我都应该称你一声谭老一……谭老一你想啊,我要真是有一个当大区司令的伯父,还能等到今天来跟你们挤得头破血流吗?无稽之谈。”

“那么,你是通过什么门路到七中队来的?”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我惟一可以告诉你的是,我问心无愧,我到七中队来,完全是走的光明大道,个人没做一点儿动作,是组织上安排我们来的。请你相信我。”

落日终于全部隐进山脊线下面,山野里升腾起初夏的暮色。从这里望出去,在群山中间有一块小小的平原,阡陌纵横,青纱无垠。太阳落下去的方向,放射状地辐射出许多云絮,那就是火烧云了。火烧云笼罩着已经升起炊烟的村庄。田野里见不到农人和拖拉机的踪影了,只剩下晚归的牧童,在田埂边牵着水牛慢悠悠地晃荡。在这个霞飞满天的夏日的晚间,谭文韬突然暗中做出了一项决定,他要帮助张崮生。把他当做真正的对手来帮助。但是这个意思谭文韬没有说出来,他只是善意地提醒张崮生,能考进七中队的,不说有三头六臂八仙过海的神通,但是,在炮兵这个行当里,七中队的人的确是身经百战久经考验的,恐怕不是那么轻易就会败阵的,也许你等到最后还是竹篮打水。张崮生笑笑说:“当然,这个我知道。”

谭文韬后来把他和张崮生的交往告诉凌云河了。凌云河笑着说:“好啊,你成咱们七中队的内奸了。”

谭文韬说:“机会是大家的,不能说一进入七中队就算进了保险柜,咱们也一样多了挑战,我认为这不是坏事。”

凌云河说:“好,欢迎参与,不怕竞争,有大家风范,丈夫气概。”

顿了顿又说:“你老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底子厚实基础好,脑子反应快,成绩始终都是处于领先地位。可是你看马程度蔡德罕他们,考进七中队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成绩栏里的名次一直都在五十名以后徘徊。原先还不那么紧张,自从来了三个区队长,精神状态马上就不一样了,鸡飞狗跳,空前紧迫,马程度的夹差法本来就是弱项,这段时间没命地练,脸都熬绿了。要是让张崮生他们顶了,岂不也是个悲剧?”

谭文韬怔怔地想了想,凌云河的话不无道理。可是,他又委实很同情张崮生。他自己也闹不明白,他在感情上甚至偏向于张崮生,也许是张崮生那副忍气吞声的样子打动了他,也许是他的竞争条件更加恶劣?谭文韬说:“这真是一件残酷的事情,反正总是有人得到鲜花,有人要泪眼相看。为什么会这样呢?”

凌云河说:“凡是有人的地方就有左中右,就有争夺,这是人际关系原理的一条铁的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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