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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仰角. >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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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德罕和柳潋结婚的第二年,W军区解散,萧天英离职休息,原W军区炮兵独立师、靶场和别茨山区的一些军事设施划归南方的一个战区管辖,教导大队则划归独立师管辖,成为该师教导大队。以后精简整编,营房就空了,大队部设了个留守处,在原七中队的营房办了一个养鸡场。蔡德罕就留在养鸡场里以志愿兵的身份当了场长,先是领导了一个班,后来人员不断减缩,最终只剩下四个兵。蔡德罕对养鸡没有太大的兴趣。蔡德罕无数次苦笑地问自己,养鸡这差使,是我干的吗?教上两天,猴子都知道喂食收蛋。种菜是我干的吗?我是会种菜,可我也不能光种菜啊,我蔡德罕是W军区预提干部培训中队第三十四名啊。有一次,蔡德罕到留守处去领津贴,看见几个兵正把教导大队的一些废旧器材往车上装,一问,是卖废铁。蔡德罕一见有台车床模样还是半成新,突发奇想,就跟那些兵说,论斤卖给我。兵们说,你老蔡要是看得起,搬去就是了,也省了我们一分力气。这台车床搬回来之后,蔡德罕激动得坐卧不安,鼓捣了一个多礼拜,还到汝定城去请了师傅,拾掇拾掇,还果真能用。起先,蔡德罕想,车个什么玩艺儿呢,柳潋说,车个玩具吧,咱孩子一岁多了,除了从他姥姥家带回来的几个洋娃娃,别的没有,洋娃娃也叫他玩成了泥猴子。蔡德罕一想,有道理,我老蔡别的不比你们进步,儿子是先有了,老子没当上军官,儿子就不能翻个身?对,就从这里开始,先给他造几门炮玩玩。山沟里的孩子,我要让他玩上北京上海的孩子都玩不上的玩艺儿。这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刚开始自然困难重重,老蔡操炮手到擒来,摆弄这玩艺就眼高手低了。最初车的是榴弹炮,硬是折腾了一个多月,还不太像。后来就好了,可以车榴弹炮了,还可以车炮弹。小蔡德罕——蔡柳生发了个大洋财,牛×得不得了,跑到留守处跟别的孩子煽乎,说他爸爸有个军火库。蔡德罕何止有个军火库啊?同志们都当官去了,他蔡德罕还在N—017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进修。种菜,养鸡,看房子,这都他妈的算什么个事啊?他最初的想法是车四门榴弹炮,过一把连长的瘾。车好之后,觉得小看自己了,那时候谭文韬和凌云河等人都当营长了,他就干脆车了十八门榴弹炮,这是一个加强榴弹炮营的装备,再接着车了十八门加农炮,十八门十九管火箭炮,这一下就了不得,整个是一个庞大的加强炮兵群。体力活干累了,还会沏一杯清茶,燃一支香烟,优哉悠哉地看着这些小玩艺,心里还当真会生出一股豪气,幻觉中自己就是一个大战役中的炮兵群指挥员,可以对着这些小玩艺发号施令。这时候再看自己的杰作,心里无限满足,感觉自己很阔,很先进,很超前,感觉上自己才是战争的主角,才是七中队最有成果的人,感觉自己才是带兵打仗的指挥官。终于有一天,柳潋不干了,怎么看怎么觉得蔡德罕的神经有毛病了。说蔡德罕你人不人鬼不鬼的,养鸡你不好好养,种菜你不好好种,家务你不好好干,没白没夜地整,屋子都快装不下了。这玩艺儿造两个玩玩就行了,哪能当个事业啊。”

蔡德罕眼一瞪,说:“那你说,我还能干啥?”

蔡德罕说的是实话,这就像抽大烟,上瘾了,一天不折腾件把出来就睡不踏实,以至于柳潋老担心这个人神经了。蔡德罕坚持说他没有神经。这是一种寄托,要是不让他车,他才真有可能神经。柳潋的担心与日俱增,后来还向韩陌阡报告了,说蔡德罕有问题了,恐怕神经出了毛病,老是对着那些火炮模型念念有词,居然还下口令。看样子是想当官想糊涂了,首长要救救他,不能让他再这样疯疯癫癫的了。此时韩陌阡是集团军政治部韩副主任,听了柳潋的报告,吃惊不小,驱车专程回到N-017,参观了蔡德罕的杰作。蔡德罕和柳潋的小家安在原三区队的营房里,将近八十平米的房子,被隔成了六间,有睡觉的房间,有吃饭的房间,还有一间被蔡德罕改造成一个巨大的工作室。几年下来,工作室里就有了百十门火炮模型,琳琅满目,应接不暇,有中国最古老的火捻发射的“大将军炮”,有戚继光时代的“火机神营”的车载独管炮,也有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自行火炮,整整一个三十多平米的房间,桌下地上全是精工制作的火炮模型,而且全是按比例缩小的,形象逼真,尺寸精确,就连内径也都绝不马虎,有的甚至连膛线也历历在目。韩陌阡看了之后,又同蔡德罕做了一次长谈,最后跟柳潋说:“没问题,蔡德罕没出问题,也不是想当官想疯了。真正的官迷不是这样的,真正的官迷都很清醒。他这是在玩深沉呢,一个人长时间被一种精神所支配,被一种理想所鼓舞,就是这个表现,是正常的。这些东西你们不要轻易糟蹋了,以后可以捐赠给军事博物馆。”

但是,离开N—017之后,韩陌阡的心里却很不是个味道,这两个人久居偏僻的深山一壑,与世几乎处于半隔绝状态,柳潋兼任着养鸡场的饲养员,兼着这个家庭的厨师和菜农,成天扎着个脏乎乎的围裙,浑身的鸡屎味,跟当地的农妇没什么两样,再也看不出当年那个伶牙俐齿俏皮的小女兵模样了。而蔡德罕则彻底地恢复了农民本色,一脸老农的表情,只有在谈起他的那些作品的时候,才会眉飞色舞,然而又完全类似于老农丰收后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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