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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指挥所受领的任务是N-16计划,也就是在当月十六日上午破袭1873哨所。他的排为破袭排,另有一个营的兵力在两翼配合。预定的时间到了,指挥所电称:无异常情况,按照计划行动。云岭上空笼罩着一派庄严肃穆的气氛,他则显得很安详,很轻松,吆五喝六地指挥战士们炖肉煮鸡,晚上美美地吃了一餐,还喝酒少许。他把水壶翻出来,灌进一满瓶“习水大曲”。他把脸用化装油彩涂得十分狰狞,对镜子照照,很满意。几个班长不甘落后,也一个个抹得青面獠牙。大家相视而笑。他从全排挑了六个拔尖的兵,交给一班长说:你给我把住左边那条小路。待我打响后,你要盯住了,发现开小差的散兵,你就给我大吼一声跳下去,狗日的不死也得吓瘫。上级奖赏咱不管,干得好,本排长额外有赏。抓一个活的补奖一包“阿诗玛”,抓两个再加一瓶“二锅头”。大家嗷嗷起哄,说那不解决实质性问题。他说:扯球淡,要解决实质性的问题,得每人发媳妇一个,本排长从哪里弄那么多!离出发还有三个多小时,睡觉。雾色浓重,霉味弥漫。他愤愤地想,妈的,似乎宇宙中所有的带有水分的空气都集聚在云岭上空,压迫着一群倒霉蛋。这里永远没有风,没有雨,没有雪,而永远飘荡着该死的雾,拥有着无风无雨无雪的单调和踩上一脚立即就变成泥泞的羊肠小径。他闭上眼……明媚的春色,鲜花拥挤的河湾,恬淡清丽的月辉……千丝万缕,汇成银光灿灿的小河,一路低吟浅唱汩汩涌来,丝绸一样柔软地抚摸着疲惫的神经末梢,烘烤着潮湿的情绪。那块绣着“吉祥天母”的红肚兜,像一块燃烧的云,腾起熊熊的火苗,把他裹进去,压缩、点燃、熔化,铸成一个透明的水晶球,滑进一座粉红的宫殿。宫殿里有一片暖波动荡的海洋,海洋上空悬着一颗勃勃跳起的滴着红色的太阳。他悠然自得地徜徉其中,贪婪地咀嚼太阳的无私馈赠,吮着甜甜的海水。他的骨骼在怦然有声地拔节,纤维在微波摇晃中逐渐丰满结实。他拳打脚踢,朝粉红色的玉壁横冲直撞。宫殿在震颤中急骤地收缩,紧紧地挤压着他,把他制成一叶白色的帆。他嗷嗷大叫,在幽长的航道的尽头,被卷进远方的旋涡。在快乐的旋转中,他瞅见了一个微微启开的门,于是鼓帆奋力驶去。一缕璀璨的光华倏然迸射,清新的晨风扑面而来,他发现自己已置身在一株美丽的花蕾之芯,花瓣在一阵古寺的钟声里骤然开放。他大叫一声脱颖而出,忘乎所以地扑向太空,手舞足蹈地跌落在一片光芒四射的红土堆上。星辰、山川、苍郁的原始森林……五彩缤纷的旗帜凝结在一起,从四面八方向红土堆辐射。红土堆在雷霆狂飙中浓缩成一叶祥云,托起他悠悠地上升飘移。太阳漫不经心地拨动一个钟摆,随手把他扔到云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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