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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述终究是久经风浪的大佬,事情既然已经没有转圜余地,不认也得认了。
好在杨约确确实实可以回来了,他心里清楚,别看玄感今天帮着裴矩说话,那都是面子活,两家的隔阂从杨茵绛复位的那一天,就已经产生,而且没有修复的可能。 老子再忍一忍你们,坐山观虎斗。 杨广是希望一年之内,就将驰道修好的,但是工程进展缓慢,太子、张衡、阎毗、皇甫议都在叫苦,他也没法子再催了。 现在可没有人帮他顶锅,除了顺其自然也没有其它办法,因为他了解杨铭,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有些事情,是不会去做的。 晋阳宫那边的进展倒是不错,李渊上奏说,大概今年入秋的时候,新的晋阳宫就可以修好,所以杨广打算修成之后去一趟晋阳。 “你怎么还在这?”来到萧皇后这里,杨广见到了自己的二儿子杨暕。
杨暕则是尴尬一笑,起身就要告辞。 “既然来了,就多坐一会吧,”杨广坐下后,皱眉询问道:“你最近都在做什么呢?”杨暕恭立一旁,道:“儿臣在看兵书。”
“什么东西?”
杨广一脸诧异道:“你看兵书?你想干什么?”
萧皇后在一旁劝道:“好了好了,暕儿是你的亲子,怎么像防贼一样防着他呢?他看兵书,也是在琢磨将来征讨高句丽的事情。”
“纸上谈兵!”
杨广嗤笑道:“你倒是说一说,你都看了哪些兵书?”
杨暕道:“儿臣读了孙子和吴子的兵法,以及伍子胥的《水战兵法辑佚》,最近正在拜读诸葛武侯《便宜十六策》。”
“你觉得看这些兵法,有用吗?”
杨广皱眉道。
杨暕点头道:“兵法为骨,实践为纲,自然是需要两相结合的。”“但是你没有实践的机会,”杨广道:“从前你有大把的机会,可是你没有把握住,现在想要把握,是不是太晚了点?”
杨暕双耳一动,点头道:“儿臣并不是寻求实践,而是闲来无事,又知父皇有意亲征高句丽,所以才看了一些兵书,算是打法时光的小趣吧。”
“兵家无小事,怎么能叫小趣呢?”
杨广沉声道。
杨暕赶忙道:“是儿臣口误了。”“口误,也是会误大事的,”杨广淡淡道:“你是朕的儿子,谨言慎行是基本操守,有时候一个字都不能说错,宁可不说,也不能乱说,既然你才刚刚开始研读兵书,那么就继续读吧,过段日子,朕会考量你。”
“儿臣明白,必熟读深思,精耕细作,”杨暕道。 “下去吧,”杨广挥了挥袖子。 杨暕告退离开。 老二走后,萧皇后这才令侍女从一个小匣子里拿出来一封信,递给了丈夫。 杨广看完后,皱眉道:“萧锐今年多大了?”
萧皇后笑道:“十五了,是该历练历练了,铭儿的信中,希望萧锐能去东宫,给冼马刘炫打下手,我倒是觉得,可行。”
杨广笑了。 老三啊老三,你是真操心啊,是不是害怕老二通过你阿娘,再握实权呢? 其实杨广心里是比较欣慰的,因为儿子足够聪明,很多细节都能想到,只要心思缜密,顾及全局者,方可承继大业。 萧锐,是内史侍郎萧瑀的长子,皇后的亲侄儿,老三这一招明摆着就是在讨好皇后,捎带交好了萧家。 “这样的小事,你自己做主就好了,”杨广笑着将信放下。 萧皇后却是撇了撇嘴:“即使是小事,我也不敢做主啊。”
杨广听得出,妻子这是埋怨自己对她的不放权,而杨广,是不会让后宫干政的,自己母亲那么强势,在开皇末期不也主动放权,不再参加朝会了吗? 那可是开国皇后,你呢?不过是个捡现成的,没有那个威望,也没有高熲这样的家臣帮衬。 于是杨广直接道:“你的儿子已经是太子了,不要不知足。”
说罢,杨广起身去找别的嫔妃去了。 萧皇后叹息一声,令人召来沈鹜华谈心。 杨广每次外出,都会带上沈鹜华,但是他们俩之间的关系,是纯洁的,而沈鹜华更多时间,是在与萧皇后相处。 两人都是江南人士,又都是皇帝的老婆,偏偏还都是夫妻关系不和谐,自然有共同话题。 ........ 以苏烈的出身,其实在春游上,是一点都不吃香的。 门阀世家最看重的就是出身,至于现居何职,人家并不在乎,因为如果你是寒门出身,就算做到尚书左仆射,也只能说你是天纵奇才,是一朝臣,你一旦不行了,你的后世子孙还是起不来。 所以大隋门阀世家之间的联姻,就是门当户对,尤其是女儿,女儿是不下嫁的。 杨丽华心里清楚杨铭当初对自己的暗示,所以也促成了几对关中豪族与山东江南世家的联姻,但是这其中不包括身处天花板的那几家,也就是关陇贵族集团的核心成员。 所以苏烈想要娶一个出门高门大阀的闺女,最多也只能是庶女,嫡出的那是想都不要想,就算杨铭强行干预都不行,甚至杨广都不行。 这是人家的传统和规矩,人家要是铁了心不乐意,皇帝也没什么好说的。 所以房玄龄娶的是杨岳的庶出闺女,这还是杨茵绛搭的桥,而杜如晦就可以娶韦家的嫡出,这就是出身的差距。 李靖那个就纯属传说级别了,要么被传为佳话呢?一个世家子娶了一个侍女,脊梁骨都快被族里戳断了。 春游上,可谓美女如云,哪个不是金枝玉叶的娇贵之体? 苏烈都看花眼了,他这个人倒不算好色,因为他家里有一个大美人,叫董屏,是杨暕当年送给杨铭的五个江南美人之一,被杨铭赐给他做妾了。 苏烈已经非常满足了,他自认为,没有杨铭,她睡不了这么漂亮的美人,甚至觉得董屏给他做妻子,也不为过。 但是人都是有想法的嘛,他也希望自己能娶个出身好的姑娘,那么将来的子女,就不用像他这样被人瞧不起。 人分三六九等,清朝的时候汉族官员连奴才都不配,而在大隋,即使苏烈已经是太子的千牛备身,但是在大家族眼中,他还是个下人,下等人。 他爹苏邕,干嘛的?始平县衙的一个刀笔小吏啊,不入品,还没背景。 像这种小吏,那都是县令自己就可以安排的,而苏邕为什么带着儿子从河北迁到京兆呢,就是因为有一个亲戚当县令,投奔人家来了。 说句不好听的,苏邕还不如韦家一个奴仆的地位高呢。 所以眼下的苏烈很尴尬,好多人都认识他,听说过他,面子上也因为太子的缘故,敬他三分,但要说到交心,那是不可能的。 本来是来相亲的,结果苏烈每天都在山上打猎。 “喂,那个人,说你呢,”山脚下,一位背后站在十来个卫士的少女,冲着刚刚下山的苏烈喊道。 苏烈愣道:“姑娘是在叫我吗?”
“荒山野岭的,难不成我叫鬼啊?”
少女手里也拿着长弓,背上挎着箭壶,一身武士装。
苏烈笑道:“那姑娘喊我做什么呢?”少女指着苏烈肩上扛着的那头鹿道:“我的随从将此鹿赶至这里,没曾想被你抢了先,你是不是该还给我呢?”
只看少女身后那帮武士的家徽,苏烈也知道惹不起,再者好男不跟女斗,于是将鹿放在地上,道: “此鹿是姑娘的了。”
少女反倒愣住了,噗嗤笑道: “你这个人倒也实诚,我是跟你闹着玩的,你猎到的鹿自然是你的,不过我追这头鹿已经一上午了,此鹿过于机敏狡猾,我发二十箭都射空了,你倒是厉害,谁家的人啊?不知道能不能借我一用,帮我赶鹿呢?”
苏烈笑了笑,朝少女拱了拱手,道:“前面山中应该还有鹿,姑娘不妨去寻,在下告辞了。”
说完,他就去寻摸拴在林中的战马,等到他牵马出来的时候,少女又是眼前一亮: “好家伙,高昌龙种?兄台到底是谁啊?咱京师有这种良驹的可不多。”
这时候,少女身后的一名随从凑过来,小声道: “马股下盖着秦王徽记,应是太子的马。”
苏烈的这匹马,是当年攻灭吐谷浑的时候,杨铭赏给他的。 少女一愣,朝着苏烈行了一个武士礼: “倒是我眼拙了,兄台竟是太子的人,敢问高姓?”
“见笑了,”苏烈拱手道:“太子千牛备身,苏烈。”
他之所以说实话,是因为少女的出身不简单,人家族里头有人是他的主人。 少女顿时双目放光,惊叹道:“原来是大破吐谷浑主力、攻灭伊吾的苏烈苏定方?那咱们可要好好套套近乎了。”
“不敢不敢,卑职当不起,”苏烈道。 少女一扬手,笑道:“有什么当不起的,既然是苏兄,那我可要麻烦你了,今日猎不到一头鹿,我是不甘心的,苏兄可否帮忙呢?”
说罢,少女接过随从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笑道: “来吧,能与苏兄驰骋山林,是小女的荣幸,你该不会不给我这么面子吧?”
苏烈耸了耸肩,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