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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斤原棉,产不出多少棉花,自然也就织不出多少布来。
去年在黄河江淮开辟的棉区,也就不到四千亩,产出的棉花都被送往了太府寺司染署,毕竟朝廷眼下对棉布纺织,处在初级试探阶段。 司染署今年一共才织出一千六百多匹,一匹是十丈,差不多33米。 杨铭打算全都赏赐出去,一千匹送往江都,让老爹去赏,剩下的他赏给京师的这些官员们。 为的就是让他们做成衣服,穿出去。 新鲜玩意永远都是比较吸睛的,何况衣着本来就代表着身份。 大隋贵族衣物的主要材料是丝织品:绫、绢、锦、罗。 老百姓是麻织品:火麻布、班布、纻布、落麻布、胡女布。 突然冒出来一个棉布,自然会吸引大家的注意,尤其是穿在贵族身上之后,那么那些富商大贾肯定会去效仿。 因为大隋律法规定,庶人不得着绸、绫、罗、锦,也不准佩戴金银,但可没有规定,不能穿棉。 武士彟还是个商人的时候,他就不能穿丝织品,这就是为什么杨妙智想尽办法想给丈夫封个爵,因为杨妙智丢不起这个人,出门的时候丈夫穿着布衣,这叫什么事啊? 杨铭除去给自己妻子儿女准备的棉布之外,其它的都赏给了朝中官员,而且让他们尽快做成衣服,看看上身的效果。 以至于年关将近的时候,京师贵族家里的子弟,好多都穿上了一种淡蓝或者蓝白相间的棉衣。 因为太府寺这次织出来的布,全部是用蓼(liao)草的汁液为染料,出来都是蓝色的,因为蓼草是最便宜的染料,全国各地都有这种草。 而棉的原色就是白色,所以只有蓝棉布和白棉布,那你做出来的衣服,也就是这个色了。 电视剧里的翩翩公子,喜欢穿纯白的衣服,实际上,基本没人穿,因为跟丧服一个色。 纯蓝比较稳重大气,蓝白显年轻朝气,穿起来都挺好看的。 一时间整个京师的有钱人都在打听,这玩意从哪来的,这样一来,棉布的名气就算打出去了。 很多胡商知道之后,心里已经暗暗下主意,等到战乱结束,一定要从西域那边多购置一些棉种卖给中原人。 而本土豪族,也打算大量囤积一些棉种,毕竟很多家族人家有自己的私人织坊。 身在江都的杨广在收到这一批棉布的时候,也是爱不释手。 别以为江南就不冷,整个中国四季如春的地方,就那几个,很显然江南不在其中。 “此布轻柔保暖,柔和贴身,端的是好东西,若以此为过冬之衣,严寒何惧?”虞世基一脸惊艳的抚摸着殿内的几匹棉布,感叹道:
“太子偏好手工,若非皇储,不失为一代巨匠。”杨广笑道:“朕这个儿子啊,朕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他给朕的呈报当中,希望朕能将此新布,赏赐诸卿试用,朕意如此。”
萧皇后眼下的手里就拿着一块棉布,是从布匹上裁剪下来的,因为她发现,这玩意非常吸水,用作擦洗之物,简直不要太合适。 丝织品性凉,不保暖,擦脸也不得劲,但是棉布可就不一样了,沐浴之后,一擦就干,而且不会感受到凉意。 萧皇后是越看越喜欢,笑道:“给我多留一些。”
一千匹棉布,杨广自己留了六百匹,剩下的都赏赐出去,而江南的纺织行业是比较发达,织出来的衣服也更好看,因为南北的穿衣风格本来就有差异。 北边以贴身为主,南边以宽松好看为主。 眼下的殿内,冯盎也在,他是刚从广州赶来的。 如今桂州地区已经开始全面推行朝廷政策,虽然阻力也不小,李世民已经快愁死了,但毕竟正在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 但是更为富裕的广州,还没有。 “我说大将军,天下政策一统,就连高句丽旧地,眼下也在推行国策,怎么就你们岭南特殊呢?”
裴蕴冷笑道:“是不是得朝廷大军去一趟,你们才肯罢休?”
冯盎一脸愁苦道:“我肯定不希望岭南再起兵戈,可是我在南海郡已经召集众部落首领商议过此事,几乎都不同意,我也是没法子啊。”
南海郡就是广州地区了。 后世来说,广东和广西比较起来,似乎广西人的性格更硬更野,广东人稍好一些,其实那是因为古代在开海之后,广东逐渐成为了海上贸易中心,以至于大量人口流入,造成了广东地区海纳百川,人们的性格也有所改变。 但是在大隋,广东地区和云南地区,是最野蛮的。 直到后世,广东潮汕地区也是惹不起的,潮汕地区就是眼下的义安郡,这个地方超级难治理。 杨广也是精明人,在担任扬州总管的时候,就建议将义安郡划入扬州府,归扬州总管管辖,但是没有一点效果,人家就是不认扬州总管,只认岭南冼夫人。 当时的杨广又建议,所有流放岭南的罪臣,都流放至义安郡,想要以此教化当地,但结果是这个地方超级排外,流放过来的都没有好下场,所以流放只能改为南海郡。 因此南海郡,是当下整个岭南,农耕生产贸易手工最发达的地方。 杨广也是发愁啊,眼下真的不能再用兵了,麦铁杖的那支大军在返回的时候,路上就闹过兵变,好在规模不大,被麦铁杖给镇压了,杀了两千多人。 都是军饷闹的,朝廷这边也确实是没钱拨了,但又不能逼迫当地富商出这个钱,毕竟这是江南,不是北方。 大运河没开几年,江南到现在,还没有彻底归心呢。 “主要县城,至少应该先遵循朝廷政策,至于那些反对的部落酋帅,可以慢慢来,”苏威建议道。 虞世基摇了摇头:“岭南西道已经在循序渐进了,东道若是不改,对驸马在西道推行政策,是有弊端的。”
他说的没错,人家广西人会觉得,凭什么我们就得改,广东人不改呢?那我们也不改了。 这样一来,还得出事。 “还是要一碗水端平啊,”杨广皱眉片刻,朝冯盎道:“朕册封你为岭南东道行台尚书令,负责推行政策,不要跟朕诉苦,你没有朕苦。”
冯盎一脸颓败的低下头。 这也是没办法,广东是必要改的,杨广不能改主意,虽然他知道冯盎改不动,但也要严令对方去改,这是一个态度。 好让广西那边知道,广东也在改,就是比他们改的慢点而已。 这样一来,广西就不会觉得吃亏了。 等到朝廷恢复一两年,回口气,或者是北边突厥的事情解决了,杨广就要来硬的了。 历史上,他三征高句丽,不惜将国家带进深渊,一方面是要面子,打不下高句丽,影响皇权的稳固,他作为皇帝的威望也会大大受损,再者,没儿子了,没人能劝住他。 那时候的杨暕虽然还活着,但已经被杨广放弃了,根本没有当成继承人。 但是这一世,因为杨铭的缘故,整个朝堂的风气是完全不一样的,杨广的急性子多少是被削减了一些,毕竟高句丽已经灭了,没有辱没他大业的年号。 而他现在呢,确实是想攒点本钱,因为岭南并不是他的终极伟业,他的偶像是汉武帝,他想灭了东西突厥,为大隋永除后患。 朝会结束之后,冯盎去见了自己的好基友宁长真,后者现在已经是闲云野鹤了,宁越郡府上的鸟,也都被送来了江都,他现在天天就是跟鸟作伴。 “兄长给我出个主意吧,我真不知道这趟回去,该怎么跟那些酋帅交代,”冯盎苦着脸道。 宁长真笑了笑,逗弄着笼中鸟,淡淡道: “陛下特许我每日参加朝会,听的多了,我也算对当今形势了解的更通透一些,咱们岭南啊,这一世皇帝搞不定,下一世也一定会把咱们摆平,早做打算吧。”
冯盎叹息道:“冯、宁两家的末日,已经到了吗?”
“这得看你怎么应对,”宁长真转身道:“眼下形势,朝廷势大而我力微,逞强是螳臂当车,朝廷有人才啊,一个李世民,就把我的桂州给摆平了,你已经是独木难支,能撑多久呢?”
冯盎愁苦道:“非是我不肯推行,夹在朝廷和广州豪族之间,我是两头难啊,里外都不是人。”
“做人难,想做好人更难,当哥哥的劝你一句,老老实实下去照办吧,得罪那些酋帅,还有一线生机,得罪朝廷,只有死路一条,我算是看出来了,我这辈子都回不去了,”宁长真长长一叹,颇有些英雄迟暮。 冯盎皱眉道:“宁家在桂州,已经在协助李世民处理政务,洄藻现在是行台民部尚书,兄长想要归乡,将来也不是没有机会。”
宁长真摇了摇头:“不可能了,记住,如果皇帝召见冯暄,千万设法推辞,他如果来了江都,跟我的下场是一样的,我们两个不是你,你在皇帝那里是个忠厚老实的人,我们俩啊,是反贼。”
“兄长教诲,铭记于心,弟告辞了,” 冯盎起身,朝着宁长真深深揖手之后,正欲离开,被宁长真给叫住了: “再干几年,就养老吧,或者主动要求进京,不要留恋权势,朝廷不会允许岭南有威权过重的人长期把持那里,你啊,小心着点,与太子搞好关系,将来能保你平安的,只有他。”
冯盎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