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羊青从案牍上起身,将眼泪用绢帕搽干净,看了眼窗外苏灵离去的背影,然后让侍女打了水将脸洗干净。勿明正好与苏灵擦身而过,走进屋里便见到习羊青的泪痕未干,眉间隆起,尽是戾气地道:“她方才对你做了什么?!”
习羊青没想到他竟然会来,便笑着对他道:“不是苏姑娘,是我刚从兄长屋里出来。”
“你兄长又责罚你了?”
“没有,幸好有苏姑娘陪我进去,也只是被骂了几句罢了,并未有事。”
习羊青似乎不想再提这事,便立马又道,“勿暗的伤看起来倒是已经好了。”
听她又说起勿暗的伤,勿明叹了一口气道:“帝姬不必再为我二人劳心,我兄弟二人当初多亏帝姬相救,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万没有再让救命恩人担忧的道理。”
习羊青倒是无所谓,她将桌上打湿不能再看的山水画揉作一团:“我既然救了你们,便也要好好待你们才是。”
勿明跟着她这么久,自然知道她视画如命,现在见她将这画作揉作一团,立马上前阻拦,诧异道:“你这是做什么?这是你熬了几天几夜才画出来的,不是珍视的很?如今却要将它毁了?”
“已经毁了,它发挥了自己最大的价值,再留着,已是无用,没用的东西自然要扔掉。”
“发挥了自己的最大价值?一幅画,最大价值是什么?”
习羊青温和地笑了笑:“有些小小的东西,它的作用可比你想的还要多的多,不要小看任何一样东西。”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勿明,你以前是魔族中人?”
“正是。”
“我送你的杏山可还喜欢?”
勿明想起那幅杏山画,自己与勿暗自小便在杏山长大,后来遇上了欧阳申,跟随在他身边,然后再跟随了欧阳千羽,杏山对他而言,很是重要。神色松懈道:“很好,帝姬的画,一向都是最好。”
“我画的并不好,只不过是将你所描述的东西展现出来罢了,不过我听说释梦城有位德高望重的画师,我想向他请教请教,你能否将他请来?”
“好。”
习羊青是他的救命恩人,别说是找个画师了,就算是现在让他杀了习鹰蓝,他都会拼上性命去做。习羊青起身走到窗边看了会美景,悠悠道:“这画师姓冯。”
“是。”
勿明便消失在门口。侍女将桌面收拾干净便要带着纸团离去,习羊青却将她阻拦下:“这幅画是我不要的,不用扔,烧掉便是。”
**苏灵这几日总是无缘无故地失忆,有的时候清醒过来是在自己屋内,有的时候又是在习羊青屋中,更多的时候却是习鹰蓝身边。这事太过蹊跷,身边又没有信任的人,她不敢泄露出自己的异样,便只能想方设法地隐瞒住,所幸也无人发现。她看着进入习羊青屋里的一位老者,有些疑惑,问习鹰蓝的心腹:“这人倒是不曾见过。”
“回苏姑娘,似乎是帝姬请来的一位老画师,据说画艺很好。”
苏灵有些好奇,便去了习羊青屋里,后者听说她来了之后,便笑着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一起听老画师讲话。“所谓山水之妙,重意不重形,重情亦重景,其间玄妙,无可描述……”他话说的文绉绉的,苏灵听起来甚是无趣,但是习羊青却始终兴趣盎然,待到他讲完后还要问上两句。结束后,苏灵见这老者在自己画上提上姓名:冯桢师。“冯桢师?”
姓冯。苏灵抬头看他,难道这人也是妖?不过在这座妖城,能有几个不是妖的,但是他看起来也并不像。许是注意到了苏灵久久的目光,冯桢师看向她:“不知这位姑娘有何疑惑?”
苏灵当然不可能直接问他是什么妖,只能摇头说没有,但是看着他走出去的蹒跚背影,却觉得这人实在不像妖。“小灵来看,这画如何?”
听见习羊青如此热切地叫自己去看冯桢师的画,她便回了神走过去,这山水画就连苏灵这种不太懂画的人都看的出来精妙非常。“果然不愧是老画师,画的真好!”
习羊青赞同地点点头,眼中的欣喜都要溢了出来:“这位冯画师可是出了名的厉害,妖族再找不出比他更厉害的了。”
“这人也是妖?”
习羊青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歉意地抬头道:“难道小灵你不喜欢妖?对不住,我不知……”“不是,不是。”
苏灵止住她的胡思乱想,“只不过看这老者并不像妖,反而像人。”
习羊青道:“你不知,这冯桢师的母亲是人,父亲是妖,所以他是半妖之身。”
“半妖之身?难道释梦城就没有非议他?”
半妖之身在人族或是妖族都相当于异类,没人容得下,但是他似乎混的还不错?侍女为她们收拾桌面,闻言笑道:“苏姑娘不知,这位冯老画师的地位非同一般人可比,他与我们无牙山的老妖王交情很深,当初据说还救过老妖王,便被封为了释梦城城主,还特命他世袭此位,所以没人敢瞧不起他,不过现如今他早已不是城主了,如今的释梦城城主是……”侍女话还没说完,苏灵等人就听到会馆里一阵骚动,似乎有什么人在闹事。这倒是奇了怪了,竟然有人敢来会馆闹事?苏灵愈发好奇,便随着习羊青走出去看个仔细。就见到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站在会馆里叫嚣,为首的是个头上顶了三个肉瘤的蛙妖,他腮帮巨大,说话时声音也传的很广。“真是不要脸,争不过我家殿下便跑到此处来寻求释梦城城主的护佑!谁不知道释梦城一贯是保持中立,你这是要破坏我无牙山百年规矩?”
他说完还情不自禁地呱呱叫了两句。习鹰蓝的心腹也带着一群人站在他们对面与他们对峙,心腹好笑地道:“呵,如今你们殿下这地位是怎么得来的,你们自己门儿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