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铺天盖地的血。红色,整个世界都成了红色。无牙山的雪下的总是格外大,片片纷飞,落入人的发间和衣间,天地茫茫中,一摊红色格外引人注目,所有妖族都站在廊下窃窃私语。白色落到她秀丽的鼻子上,冰凉一片,手指微动,她从雪与血中抬起头注视着天,还有那群妖族。簌簌声响起,她看着被砍掉四肢拖过来的女子,今早她还给自己束发,如今,却已变得恶臭不堪。“帝姬,这是大殿下让我等送来的,他说了,让你看着,若是再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下场,便不只是如此,今日的骨刑和这一百鞭,权当给你个教训罢。”
说罢,两个拖人的侍从便离去了。眼前摊着这一堆无手无脚的肉泥,习羊青忍不住呕了起来,眼泪和着雪花落到雪面湿成一片。妖族中并未有人来带她回屋,只任她在那里干呕着,身上衣衫被血染红,他们却还有心情继续低语。“这帝姬真是傻了,放着好好的妖族帝姬不做,非要跟个侍女逃跑!”
“可不是?妖王和大殿下都给她下了命令,不许踏出无牙山一步,她竟然还想着跑出去?”
“……不过,为何不许她出无牙山?我看那二位殿下都可以,就连我们这些小妖都能随意出入,她还是堂堂帝姬……”他们的声音不大,但却分毫不差地落入到了习羊青耳里。她自嘲一声。她堂堂帝姬,却因自己的生母是个娼妓,自己血脉低微而处处受限,就连一些妖中贵族都可以随意欺辱她!习鹰蓝更是对她非打即骂!最终还是妖王听说了这事,命人将已经在雪地里冻晕过去的她抬回屋中治伤。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侍女愿意与她多说一字,唯恐下场与那个无手无脚的怪物一般。习羊青得了清静,此后便只是钻研自己的画,再未出过房门一步,直到习狼白的心腹让她过去。侍女们都垂首不言。习狼白这人性情不定、手段阴狠,他不似习鹰蓝,直接就罚习羊青,而是喜欢折磨她,每次习羊青一回来,便是神情恍惚,身上疤痕无数,此后十余天吃不下饭,见不得光。她眼睫一敛,未动,低眉道:“不知二哥哥叫我过去做什么?”
“二殿下没说,让你去便去,哪那么多话?”
一个小小侍从都敢仗着自己是习狼白的心腹对她如此出言不逊,且还无人敢说什么。习羊青拿着笔的手指微微颤抖,她放下衣袖将手遮住,然后起身随他出去。习狼白的屋中从来不多点灯,听说他是因为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在眼前,与那尸体单独待了十多天才会变成这种性子。“来了?”
他苍白狰狞的面容被微弱的火光映照的若隐若现,然后从高座上起身走到习羊青身前。听她道:“不知二哥唤我来是为何事?”
滑落,下颚便被一只惨白的手抬起,他哼笑一声:“听说你想要逃出无牙山,被大哥罚了?”
装作亲昵地掐了掐她的脸,“大哥说的不错,你果然是最低贱之物!”
身旁走来一个穿着奇装异服之人,操着一口奇怪的嗓音道:“二殿下,准备好了。”
于是习狼白就这样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强迫地带着到了一处牢笼前,这牢笼里面被挖了个很大的洞,洞里正有什么东西在爬来爬去,看起来阴森恐怖。“正好这几日没人给本殿下养这些宝贝,你血脉虽低贱了些,但总好过没有,来人,把她丢下去!”
两边走来侍从拖着她往里走。走的近了,她才看清楚,原来那些东西都是蛇!数不清的蛇!爬来爬去,口中不停吐着信子,无数双恶心的大眼紧盯着习羊青!她心中害怕,不敢往前,立刻缩着身子,哀求地跪在地上对习狼白道:“二哥哥,求你,求你不要将我扔进去!我知错了!我再也不会逃跑了!再也不会了!求求你!二哥哥!!!”
习狼白回头惨白地一笑:“你还不懂么?就算你没想着逃跑,今日,也只能来给本殿下养蛇!”
他命令那两个侍从,“剥了,扔了吧。”
侍从将她的衣裳全部扯下,然后只听一声惨叫传来,她被丢进了蛇群,很快被吞没。冰冷的蛇在她身体上缠绕住,爬来爬去,她怕的几乎说不出话,只有眼泪悄无声息地流着。这些蛇在她的皮肉上肆意撕咬,她的身体很快麻痹,四肢几乎感知不到。她又想起雪地里的那摊肉泥。泪眼模糊地看着天花板,那里好像飘进来无数的雪花,落在她的鼻尖,冰冰凉凉,几乎要冷进她的血肉骨髓中,将她的全身淹没,带她去往另一个地狱。没有出路。渐渐的,这种事情多了,她便清楚,没有出路的。因为她血脉低贱,又是女子身,所以这无牙山上的所有人都能随意欺辱她!她要这样过一生……不,不可以!她怎么能就这样过一生?!她体内不止有娼妓血脉,更有妖王之血!她不比她的两个哥哥任何一个差!她分明那么努力的活着了!她不能死,她不可以!她要活着!既然没有出路,那她就自己重新开一条路!她没有从蛇窟里出来,但是强大的求生意志又让她最终尚且存留一口气。从昏迷中幽幽转醒,耳边是烛火噼啪声,她转头看向床边的侍女,后者惊叫一声:“帝姬,你终于醒了!”
习羊青的嗓子被蛇咬了,有些发不出声音,只能轻声慢道:“我是怎么出来的?”
“幸好妖王来得及时,这才将你救了出来!他让你醒了之后便去见他。”
习羊青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拿过药碗一饮而尽,随后穿好衣衫蹒跚地往妖王殿去,没有让任何侍女侍从跟随,而是自己扶着墙壁慢慢走着去。途中遇见其他妖族,都被致以奇怪的眼光,以及那终年不变的不屑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