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兮兮的洞穴里盘旋着一条伤重的蛟，空气中漂浮着恶臭，四周寂静无比，洞穴窄小阴暗，不见天日，一个纤细的身影带着一个小小的人儿走进来。“阿爹！”
孩童跑到蛟的身边，用小手一把握住他的爪子，蛟安抚地闷笑几声，然后化为人形，摸着她的脑袋：“千羽和阿娘去哪玩了？”
欧阳千羽摇摇头，咿咿呀呀地道：“没去玩，去给阿爹采药了，阿爹，快快好起来！”
莫离将药草捣碎，温和地笑着道：“上了山便漫山遍野地跑，我差点跟不上你女儿！”
“我们家小千羽也是阿娘的女儿对不对？怎么能只怪阿爹？”
欧阳申逗着欧阳千羽，逗的她咯咯笑，她年纪小，又玩累了，渐渐的便入了梦。他将她抱到稻草上，用早已破败的棉被给她牢牢盖住，莫离让他坐过来给他上药。欧阳申轻声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这说的什么话？你我夫妻，不必言谢。”
药上好了，欧阳申回身将她抱在怀中：“那日我救的是魔君，他说让我去魔宫任职，可接自己的妻儿一同前去住在魔宫中，我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莫离没问住的地方怎么样，也没问以后的日子，更没问有没有报酬，她只是觉得只要一家人一直在一起，便什么都不怕。三日后，有人来带他们去往魔宫，欧阳千羽看着这富丽堂皇的宫殿，看的眼睛都直了，可是说来说去也只能说出漂亮二字，莫离便笑着将她抱在怀里逗她玩，他们被送到住处，与其他在此地任职的人一起。从那以后，欧阳申便开始为魔君做事，但其实他并未见过魔君，只听说魔君喜欢没日没夜地在摘星楼里练功增进修为，摘星楼便成了个禁地。欧阳千羽跟她父亲一样天资聪颖，不过来此一年，便将基础术法学了个大概，这里的其他孩子们都愿意跟在她身后到处玩，一群小孩就没有不敢去的地方，但是莫离的身体却越来越不好。她以前整日为这个家操劳，为了生计几乎没睡个好觉，就连夜里都要学着人族女子做手工活，拿了钱，这样他们才能在人魔交界处活下去。现在她的眼睛便越来越看不见了，身体也每况愈下，医师说顶多还能撑三个月。欧阳申没有一刻不在为她担忧，他开始睡不着觉，就坐在床边牢牢握住她的手看着她，莫离总会察觉，便起身靠在他怀里安慰道：“睡吧，明日还要为魔君做事，千羽还需要人照顾，你要为了这个家，好好的。”
之后便遇上了蛟族的人，他们声称那个抛弃欧阳申的父亲是蛟族族长，如今他死了，欧阳申便是下一个族长，他应该带着蛟族活下去，可是蛟族的情况并不好。蛇百年成蛟，蛟千年化龙，所有蛟都死在了化龙的时候，千百年来没有一个是例外，没有一个蛟真的化成了龙，可是不凡的修为却又让他们不甘心。欧阳申想起这世间唯一一条真龙，自己侍奉的那位魔君，他的命真好，他生下来便是龙。又是一条蛟被雷劫劈死，他带着族人为他收捡尸体，看着一道道雷纹，路过的妖魔啧声嘲讽。“还想做龙？你看看他们蛟族那样！”
“就是，这都多少年了，一条龙都化不出来，成了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唉，想当君王，没那个命啊！”
欧阳申没有争辩，身后族人跑来告诉他，莫离不行了！他眼瞳睁大，立刻化成蛟形往魔宫飞去，地上是数不清的血迹，床上的女人苍白着脸看着窗外，她出神地望着这地狱，模糊的眼看向自己的夫君，轻启薄唇：“我想回杏山。”
那里就是他们洞穴所在之处。他带着她回到杏山，洞穴还在，里面的气息依旧潮湿阴冷，莫离考在他肩上看向外边明亮的天地，紧握住他的手，嘱咐了许多事，全是关于他和欧阳千羽的，自己的身后事只是说了句，将骨灰撒在杏山便好。她的身体在他怀中渐渐冰凉，欧阳申想起今日白天里收捡的蛟尸体，想起那些妖魔说的话。他在杏山洒落骨灰，年长的族人跟在他身后幽幽叹息：“若是能化龙，夫人便也不会死了！唉，我们蛟族的命便是如此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他的神色未动，可是心中的什么东西，终究是变了。蛟没有出路，只有化龙，才有。**欧阳千羽还不知自己的阿娘已经死了，她想起小伙伴说过的，摘星楼是禁地，也许里面有什么奇珍异宝能够救阿娘！小孩童的心思简单，所谓禁地，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需要点勇气便可以踏足的地方。她趁着守卫松懈便低着矮小的身子潜了进去，握了握拳，嗯，很顺利。小脸上满是坚毅地开始一级级爬阶梯，她虽是蛟族，不太受真龙影响，但毕竟年纪小，不到半中央便被强大的龙气吓的蹲在地上不敢动弹，直到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你是哪来的？”
她颤巍巍地抬头看去，只见眼前的阶梯上坐着个面容俊美的少年，他瞳孔很特别，泛着微微的紫色，神情看起来对她极为感兴趣。她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少年，一时愣住，然后细声细气地道：“我来找药。”
“药？什么药？”
少年走近她，给她脖间戴了个绳子，上边穿着一片坏鳞，这鳞片比她阿爹的还要好看，而且她竟然不觉得痛苦了，起身望着他。“我阿娘生病了，你是摘星楼的人吗？”
“嗯。”
“那摘星楼有药可以救阿娘吗？”
“没有。”
少年如实答道，看见这小孩垂下头，他觉得颇为有趣，这么小个东西，竟然还有自己的情绪，他便道，“不过我有。”
他带她去到摘星楼最顶上，欧阳千羽看着下边的景致，被惊的说不出话来。眼前垂落一个圆圆的东西：“这个，你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