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宫里，管事太监左扑把元氏回宫的事禀报了。听完，皇帝皱了皱眉，顿了一会才说：“随她吧。告诉皇后管好后宫，别再出乱子。”
答应着，觑着他的神色，左扑又问：“陛下，德妃娘娘抄经两个月了……端王已经回到朝上……您看？”
“嗯？”
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收了焱儿的贿赂？”
“奴才不敢。”
“哼。教子无方，让她继续反省。”
“是。”
左扑谦卑地笑了笑，“奴才这就去告诉。”
消息很快传到德妃的娘家余府。几个主事者彼此看看，喟叹：“圣心未回，只能再等等了。”
“可是，娘娘被禁足后，皇后推荐了一个美人给陛下，能歌善舞，最会讨巧听话，不到一个月就封了昭容呢。”
“眼下也是无法。但我们还是在前朝上力争。只要端王立储，哼……”“是啊。如今济王被削去了吏部的协管之权，机会难得呢。”
几人心照不宣。余府谋划之时，夏翊锦正宴请兄弟们在城外的庄子上消遣。济王、端王都在座，虽然彼此看不顺眼，但宁王居中调停，终究没有撕破脸。推杯换盏间，一众皇子逐渐放浪形骸，嬉闹成一片。这时，一个侍从走进来低语了几句。侍从退出后，夏翊锦看看正嬉闹的众人，笑道：“元太妃要回宫了。你们知道太后让她住在哪吗？”
众人没回过神来，他又说：“清心殿。哈哈哈。地方选的好。”
清心殿，言下之意就是清心寡欲。那处宫室不但狭小，还极其偏避，出行时必须经过玉安宫附近，等于就近监视。想起自己被无端栽赃，不得不背起的恶心罪名，端王冷嘲：“好地方，就该清心寡欲呢。”
济王瞥了瞥他，没说话。特意看了一眼夏翊衡，夏翊锦又说：“最有趣的是，因为元太妃的宫人都死了，太后派了人贴身服侍。为首的宫女叫做，小小。我记得是太后的新宠，上次宫宴时还跟来服侍呢。”
夏翊衡持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掠过一丝惊讶。“宫里都传遍了。小小很忠心，深得太后信任。太后喜欢谁，她就帮谁。”
闻言，夏翊衡微微皱眉，不禁看了一眼济王。济王眼里却倏然闪过一道精光，似乎想到了什么。典书阁的一番风波，济王固然受创不轻，却还算轻易逃过，于是，他便丝毫不曾学到教训。他素习好色，贪恋的不过是元氏那种成熟女人的风韵和风情。此时，被夏翊锦蓄意以言语暗示，想到苏太后最疼自己，羽凝霜是太后的亲信，顿时心思浮动起来。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夏翊锦微微一笑。贺寿那一晚，他之所以没有替羽凝霜解除全部毒性，就是为了让她留在宫中，给元氏制造一个谋划回宫的空隙。见元氏果然抓住机会，他便知道，还有下文。众人留在庄子上销魂了一夜。次日，夏翊衡思量许久也没明白羽凝霜的意图，再也无心停留，辞去。他走后，夏翊锦对济王说：“二哥，十弟跟那个小宫女有几分交情。你做哥哥的，可别欺负了十弟看中的人。”
济王很意外：“她很好看吗？”
听到，端王走过来，冷笑着：“平淡得很。十弟没眼光呢，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开始暗通款曲的。”
想起羽凝霜的伪装，夏翊锦瞥了一眼端王气哼哼的脸，笑道：“五弟，你气什么呢？她只是说实话。”
随即又说：“太后可喜欢小丫头了。二哥，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他半开玩笑地提醒。回到宫里，听苏太后说，羽凝霜是自愿去服侍元氏的，夏翊衡更是好奇。思量无解，夜里，再次寻机去找她。早已算准他会来，羽凝霜毫不惊讶，从容地请他坐下。见她今日的反应不同于以往，夏翊衡惊奇之余，不禁逗她：“你等我？”
“是啊。”
挑亮灯烛，羽凝霜淡淡回答。“殿下心里藏着那么多事，注意到这些蛛丝马迹，好奇询问不奇怪。”
夏翊衡挑眉一笑，兴趣更浓了。“聪明。那你说我来为何？”
不答，羽凝霜反问：“殿下想做太子，请问殿下准备如何着手？”
夏翊衡一愣。转眸看了他一会，羽凝霜微笑问：“那桩谣言后，济王被陛下削去了协管吏部和兵部之权，手中仅余户部。端王被削去了协管礼部和工部之权，手中仅余御史台。不知殿下属意哪一处？”
觉得她好似话里有话，夏翊衡想了想，正色回答：“吏部。”
猜到他会如此选择，羽凝霜眼中掠过一丝笑意，“我想跟殿下再做一个交易。”
“筹码又是虫子？”
“不是。而是……殿下想不想听听何处的利益最大，而你要谋求太子位，从何处着力最好？”
闻言，夏翊衡不禁想起那本《大元国铸》。《大元国铸》讲述国家兵马武备，吏治民情，律法商税的沿革，变迁以及实务，代代修订并增补，即便夏翊衡也从未认真读过。想起初遇时所见，夏翊衡心中惊奇，又有些期待。“你的条件？”
“我要去清心殿服侍太妃，可她未必待见我。殿下在宫中有人脉和手段，收买几个人为你所用是不难的。你只要让他们协助我做事就可以了。”
思量了一下，“对我有好处？”
“答应就有。”
“……”琢磨好一会，夏翊衡才说：“可以。但你得告诉我，你到底要干嘛？太后赏识你，留在她身边不好吗？”
羽凝霜淡笑：“我只是想走个捷径。服侍太妃娘娘确实很凶险，可是做好了就是太后的功臣，日后的机遇才大。”
夏翊衡挑眉，不说话。没有等待他的回答，羽凝霜瞧着烛火，过了一会才说：“此刻济王折戟，他确实需要支持自己的力量补充上来，但依我看，机会最大的是兵部，而不是吏部。”
夏翊衡只是看着她，示意继续。